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太后有点怂/作者:九皇叔』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两人青梅竹马。时笙天赋异禀,从小就能看到每个人剩余的寿命时间,她被晏如吻后,惊奇地发现自己会多活一天。亲近一次,多活一天。时笙做梦都没想到,晏如会成为太子妃,而她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后。太子成亲当夜,婚房大火,晏如的寿命只剩下一个时辰。...   』 ------章节内容开始------- 第1章第1章   上巳节这日天气不好,清晨起阴雨密布,纵使如此,时笙还是选择出门。   可真当要跨出府门的那刻,哥哥时徊将她拉住,“你约了谁?你看到那团乌云了没有,要下雨了。”   春雨凉,打在身上入骨的冷,他不肯让妹妹走,吩咐车夫将马赶回去。   话音刚落,春雨倾盆而至,水在门口的台阶上砸出不少水花,溅到了婢女的裙摆上。   婢女们一股脑地躲入屋檐下躲雨,她们还望空中看了一眼。   乌云密布,几乎遮挡着天光。   时笙一只脚迈过门槛,杏色长裙逶迤落在门槛上,纤腰楚楚,瓜子小脸上眉眼如画,一双通透的眼睛透着狡黠,像是春景图中走出来的璧人一般。   大雨磅礴,她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径直朝前迈了一步,雨水溅落在她的裙摆上,绽开了点点雨花,遗世而独立般的美让人挪不开眼。   时徊再度拦住她,“好妹妹,你今日吃错药了吗?”   “好哥哥,我约了晏姐姐,不能失约的。”时笙低头整理被打湿的裙摆,眼中带着眷念。   时徊没有诧异,妹妹就那么点儿心事,不用猜也知道,他下意识劝说:“中山王的桃花笺还在我这里,你不看看?”   “我的心思,你知晓,我断不会嫁给男……”   话没说完就被时徊捂住嘴巴,“你再说这话会被爹打死的。”   自古男女相爱,是天道伦理,偏偏妹妹喜欢一女子,亏得他们从小说时笙与晏如感情好,是最好的手帕交。   现在想来,什么闺蜜情都是障眼法,分明就是蓄谋已久。   晏家最清正不过,若是知晓出了晏如喜欢时笙,只怕会直接送去尼姑庵里做尼姑去。   时笙神清气爽,就连大雨也阻挡不了她见情人的决心,她瞧了哥哥一眼,“打死就打死,我就是不要嫁男人。打死我最好,我去见晏姐姐了。若是中山王来了,你就告诉他,别痴心妄想,就算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他。”   惯来端庄的时家大公子终于忍不住扶额,“天下男人死光了,最合你心意。”   雨势很大,婢女撑伞将时笙送入马车,她的裙摆跟着湿了,在车上准备换一件干净的衣襟。   马车朝着皇城外的别院驶去,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车壁上,声音极大。   别院在北山脚下,是时笙的私院,时家人压根不知晓这么一座院子。隔着半里地就是宴家的别院,两家颇近。   到了别院,仆人撑伞来迎,时笙从车上走下来,脚踏过水坑,溅起一滩污水。   她恍若没有察觉,直接走进去,院内的晏如等候许久了。   晏如坐在亭子内,端庄雅致,睫毛薄如蝉翼,双眸深邃,眸光定在了时笙身上。   她是大家闺秀,坐姿端正,落落大方,这是她最无趣的动作,落在时笙眼中,偏偏似神女般飘飘若仙。   婢女站在屋檐下摆弄盆景,熟练地将多余的枝丫减掉,“晏姑娘真好看。”   “不仅好看,还是满腹诗书,听闻她与陛下探讨过当下政事,对答如流。”   婢女将掉落在地上的枝叶清扫,一面低声说道:“做女人像晏姑娘这般,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那是自然的,才情与美貌,一样都不缺,若是我,我做梦都会笑醒了。”另外一人羡慕道。   时笙走入亭子里,衣衫湿透了大半,腰间的衣襟紧贴着肌肤,显出曼妙的弧度。   晏如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胸口上,那里也被雨水打湿了,她站起身,将自己的披风披上时笙的肩膀,再好看的弧度都看不见了。   晏如的手落在时笙的肩膀上,徘徊了会儿,接着落在了她的后颈上,摩挲了会儿,满足道:“该换衣裳了。”   天色暗了很多,像是暮色四合,似乎还有雷鸣的迹象,整个庭院被阴雨笼罩,明显没有往日热闹。   两人撑了一把伞,时笙身形蹁跹,裙摆在雨水下漾过轻快的弧度,披风很快也被打湿了,贴在脊背上。   进屋脱下披风后,整个人身形的弧度就挡不住了,晏如伸手给她脱下湿透的衣襟。   肌肤白皙细腻,锁骨精致,内衣也早就湿透了,纵眉眼青涩稚气,也很诱人。   妩媚诱人,胜在风情,而时笙是单纯得诱人。   衣裳就摆在一侧,伺候的婢女早就被赶了出去,偌大的屋舍,只有她们二人   “姐姐可不晓得我见你一面,有多么不容易。”时笙一边说着,一面拿干净的毛巾擦拭湿透的长发,湿透的内衣依旧粘在了肌肤上。   晏如不爱说话,就这么看着她,目光扫过修长的双腿,纤细的腰肢,最后落在微动的胸口上。   随着时间的消逝,晏如的目光渐深,指尖不自觉地拂过自己下颚。   时笙的腰很细,几乎没有一丝赘肉。晏如看了许久,才故作矜持般挪开目光,“下这么大的雨,我以为你不来了。”   时笙性子爱闹腾,没有寻常大家闺秀般的矜持,片刻都闲不住。家里的长辈想尽了办法让她安静下来,后来时笙黏上自己,他们令时笙以自己为榜样。 第2章第2章   春雨连绵,乌云在空中久久不散,大雨拍打着窗户,春风轻扬,刮落檐下躲雨的牡丹花。零落成泥,凄凄一片,让人没来由地心疼。   屋外如此,屋内更是春景凋零,衣衫落在踏板上,与花瓣一般,透着凌乱的痕迹。   锦帐轻拂,人影绰约,影影绰绰,带着一股子神秘。   “雨竟还没停。”时笙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倦怠,趴在榻上,被衾滑落至腰间,露出脊背上点点红痕。   晏如依靠着樱草色绣花软枕,指尖绕着时笙的一缕秀发,白肤黑发,恰是最好的颜色,她久久不出声,时笙转过头来,“姐姐。”   雨声环绕在两人周围,晏如低头,见时笙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双眸明亮似明月,仿若在看着最美好的景色,专注到透着几分可爱。   被衾下的肌肤如白雪,长发绕过白雪,垂在枕上,透着一股子旖旎。   时笙脑袋搭在胳膊上,晏如撩起她额头上的碎发,露出白净的额头,饱满光洁,恍若剥壳的鸡蛋。   鸡蛋光滑,可那双唇角染着欢好后的痕迹,透着幽香。   晏如静静地看着,时笙耐不住她的视线,默默转时首,指尖点着枕头上的花纹。   两人各自沉默下来,气氛沉凝中透着阴沉。   晏如悄悄靠近,将唇贴在她的侧脸上,骤然间,暧昧更深了些。   时笙眸色湛亮,睫毛如蝉翼般颤了颤,她没有动,眼内充斥着情愫,下一刻,她希望姐姐能够亲吻她。   可惜晏如没有让她达成愿望,而是直起上半身,带着几分冷硬的拒绝。   时笙方尝过香甜,身体里还有着她的味道,但此刻被拒绝后,眼底蓦地晦暗。   晏如复又在她头顶落下一吻,“你今晚回不去了。”   时笙笑了,糖多了,就会让人讨厌苦涩,一点苦都尝不得,刚刚的不快彻底烟消云散,笑意都跟着甜美。   她一笑,就露出一对小虎牙,让周遭暗沉的光都跟着亮堂起来。晏如凝着她的虎牙,忍不住拿手戳了戳,时笙直接咬住她的指尖。   舌尖缠上修长的指尖,带着濡湿感,晏如先是皱眉,继而笑了。   “还会去吗?”   指尖有一股酥麻感,让她心跳快了不少。   许久后,时笙松开她,“你为何来别院?”   “与父亲吵了一架,想剪了头发做姑子,倒也清净。”宴如将她拉入怀里,指尖在她侧脸上轻舞,眉眼弯弯,慢悠悠说道:“要不我们一道出家,可好?”   “我不要,我舍不得红尘事。”时笙拒绝她的提议。   晏如的父亲是左相,官高显赫,晏家有多年的底蕴,养出的女儿,诗书才华、更是才冠京城。清冷若高岭之花、冷艳似洛神,这样的女子若是出家,晏相会气得吐血。   晏如不论去何地,都是最受到瞩目的人,出入宫廷,与帝王说话,都是常有的事情。   为此,晏相常常炫耀,去晏家提亲的人更是踏破门槛,晏相至今没有答应任何一门亲事。时笙嫉妒得发疯,自己父亲只要有人来提亲,恨不得将她嫁出去。   “我只舍不得你罢了。”晏如摸着时笙的敏感处,一本正经地说着话。   她的神色太过肃然,如同与帝王说话罢了,时笙看得出神,这样的晏姐姐可与方才欢好放浪时大不相同。时笙对于她的反应也习惯,毕竟大家闺秀,就需晏姐姐这样。   时笙勾了唇角,笑意深深,“姐姐,左相知晓你这么放浪,会生气的。”   晏如低头,“我放浪吗?”   “你连话本子上的那些事情都会,无师自通,不算放浪吗?”   时笙十七岁了,及笄两年,五官没有彻底长开,眉眼隐隐透着美人风情,肌肤嫩到掐出水,被衾没有遮盖住她的身体,此刻露出雪白的肌肤,双颊上的绯红犹在,更加显出几分纯与诱。   晏如沉默,乌黑的眼眸在阴沉的光色中微微荡出一重波光,半晌才道:“书看多了,你也会。”   晏家有座藏书楼,揽尽天下古书,就连宫廷里进学的皇子也会找晏相借书,晏如时常待在里面,一待就是一整日。   时笙羡慕,微微浅笑,两颊浮起浅浅的酒窝“我也要去看书。”   她望着晏如,将左手臂从被子里抽了出来,上面有一串数字,代表她的寿命。   一看,她愣住了,数字变多了……   幼年,她身子不好,亦有算命先生说她活不过双十年华。她是病弱之身,家里长辈宠爱,养成她活泼的性子,手臂上的数字慢慢减少,后来,遇见晏如,数字才慢慢增多。   可方才竟多了一月之久。   难不成欢好一次,就会多一月寿命?   时笙急忙将晏如的手臂从被子里拽了出来,同样,她的时间也多了一月。   时笙骤然笑了,胸腔温热,心口更是泛起难以言喻的悸动,“姐姐,你和我怕是天生一对!”   简单一句话让晏如也跟着绽开笑容,心底柔软,“天生一对!”   时笙心底涌起喜悦,搂着晏如,像以前那般蹭了蹭她的脖子,她的身上散着一股想,清淡却让人迷离。   “姐姐身上好香,以前从未闻过。”   晏如嗅了嗅,并未闻到,只当时笙胡言,坐起身来,捡起踏板上的小衣穿好。衣衫凌乱,处处透着靡乱,她无端皱了眉,“我想沐浴。”   浑身黏腻,有些难受。   时笙趴在榻上不动弹,脊背上隐隐透着樱花痕迹,恰是最好看,晏如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时笙肌肤敏感,欢好后背上就会出现樱花,到了晚间,只怕就会没有了。   不过这是她的猜测,不然没法解释突然出现的樱花。   或许,下一次的时候就知道了。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廊下花瓣落了一地,婢女进进出出,将温水倒进浴桶里后俯身退了出去。   晏如爱干净,沐浴后才会出现在外人面前。素净的缎子漾过积水的地面,脊背挺直,肃然清冷。   时笙也早就起来了,她披着披风往浴室跑去,留给晏如欢快的背影。   晏如站在天光下,眉若远黛,顾盼生辉,唇角勾出微笑,“还这么能跑啊。”   言罢,她往暖阁走去。   暖阁是时笙特地为她建造的,与书房只一墙之隔,时笙不在的时候,她都会在里面等着。暖阁内铺着厚实的地毯,这种柔软的毯子少见,是时笙从她父亲手中骗来的。   晏如先去书房取了两本书后推开暖阁的门,暖阁了还摆着一张榻,榻就扑在地毯上面。   她坐下半刻钟,时笙匆匆推开门,“我来换身衣裳。”   “方才没有换吗?”晏如故作一问。   “你将我的衣裳穿了,我没有穿了,这里有。”时笙脱下被香气浸润过的衣襟,中衣沿着肩膀两边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   晏如本坐在地毯上,见到时笙后就坐在地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时笙的身子。肌肤如白瓷,看不到一丝瑕疵,脊背上的樱花已经不见了,她走近去看,压根不见樱花。   方才欢好的时候看到的樱花,像是错觉。   她盯着时笙的身子,曲线曼妙,全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就连胸前也是一样。   晏如镇定自若,矜持有度,那双眼睛就像是看着寻常的物什,没有一丝温度,当时笙回过头来的时候,她又坐在了地榻上,手中捧着诗词在读。   “你在看什么?”时笙不知道自己换衣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赤着双脚走过去,脚踩在了她的裙摆上,洁白的脚面下映着艳丽的牡丹花,妖艳昳丽。   “看情诗,中山王的桃花笺上写了什么?”晏如抬眸,目若星河。   她问得太过正经,让时笙彻底失了旖旎的心思,她深吸一口气,“我没看到了,在哥哥手中,你若想看,不如去找哥哥拿。横竖哥哥知晓我们的事情,也不会不给你。”   “明日我去见时徊。”晏如将诗词放了下来,低头就见到时笙的双脚,光洁圆润的脚指头透着些可爱,她用手拨了拨她的脚趾,“指甲该修一修了。”   时笙没多想,“你给我修吧。”   她坐在榻上,将双脚伸到晏如的膝盖上,小腿纤细紧致,白皙不说,脚踝上还有一枚小玉。小玉用红绳绑着,更加显得肌肤白皙。   晏如目光深了几许,玉是在大师给时笙保平安的,这么多年来也没有摘下过,成为了时笙生命里的一部分。   时笙催促她:“怎么了?”   “方才在榻上的时候,你脊背上有樱花,可是刚刚、没有了。”晏如捏着她小腿上的嫩肉,绕了个圈,时笙忍不住收回了腿,“什么樱花?我没有在自己身体上作画的癖好。”   “或许是我眼看花了。”晏如敛回神思,拍了拍她的小腿,“晚上给你修,再瞧瞧你的樱花。”   时笙脸红了,被这句话引得心口不舒服,什么都没说,下榻捡回地毯上的诗词,翻开去看,竟是诗经。   她回头看晏如,“你怎么看诗经了。”   “我也想写一回桃花笺,总得扳回一局。”晏如语气调侃,姿态依旧矜持,眼内一片宁静。   时笙:“……”姐姐什么时候这么放浪了。 第3章第3章   桃花笺,顾名思义,状似桃花的花笺,用来传递情意。   时笙接过几封,都是来自中山王。她知晓晏如更多,晏如的美与才,是上京城内世家子弟追逐的对象。她与晏如曾一同赴宴,不少少年将桃花笺递给她,请她代为转交晏如。   晏如的才华与生俱来,站在顶峰上的女子,注定受到万众瞩目。   灰蒙蒙的庭院里,雨水渐重,渐渐起了雾,薄雾大雨,时笙推开窗户,红裳白光映着肌肤,嫣红之色,引得晏如抬首。   少女娇美,让人几分怜悯。   “姐姐,我今日回不去,明日必挨骂。”   话音刚落地,雨势中闯进来一人,穿着蓑衣,“姑娘,相爷令您回府。”   时笙笑了,“你且说说,是哪家相爷。”   晏如的父亲是左相,她的父亲是右相,这话传得太模糊了。   “时姑娘,是我们晏相请晏姑娘回府。”蓑衣人抹了一把额头上滴落的雨水,雨下得太大了。   晏如不动,半个身子倚靠着软枕,纤细的脖子上还存着一抹痕迹,她状若无力般说话:“我今日身子不适,你告诉父亲,就说我不回去了。”   说话间有求无力,羸弱不堪。   蓑衣人怔了怔,“姑娘可要请大夫。”   “阴雨连绵,让人身子不怠,不必请大夫。对了,可知为何让我回府。”晏如说话间,神色肃然几分。   蓑衣人回话:“是太子殿下来了。”   时笙眸光一颤,“他来做甚?”   “回时姑娘,小的不知。”蓑衣人低低回了一声。   时笙不大高兴,蝶翼般的眼睛轻颤,极为不快,冷哼了一声,赶客道:“下这么大的雨路上容易出事,你自己回府吧。”   庭院被一层薄雾笼罩,视线尽头,雨水淅淅沥沥,水烟氤氲,让人浑身不舒坦。   赶走了晏家的人,时笙心情陡然而落,她直接问晏如:“你会嫁给太子吗?”   晏如挑了眼尾,眼若星辰,清冷中夹杂着隐隐的狐媚,似冰山中的雪狐,扑向了人类。   “你不嫁中山王,我就不嫁太子。”晏如说了一声,随意捡起诗词。   她轻微一扫眼,轻易地挑起了时笙的不甘,时笙慢慢地走到她面前,指尖贴着她的唇角,“你是我的。”   霸道地宣示自己的主权,显出了少女的娇憨。   晏如没有动弹,说不出话,只扬起修长的脖子,双眸若水,浸着波光,潋滟若光。   她惯来能压制自己,此刻亦是,她明明想亲近时笙,却迟迟不肯靠近。   时笙慢慢抽回手,指尖抵着自己的袖口,心口泛起阵阵颤栗,直言道:“姐姐,你觉得太子好不好?”   “太子温柔,却过于仁慈。”晏如放肆评价着,也不忌讳,这种的男人,太过软耳朵根了。   时笙听着最公正的评价后,眉开眼笑,打开里屋的门,吩咐婢女去置办水果点心。   片刻后,小几上摆满水果点心。   晏如手中依旧紧握着诗词,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心不在焉。时笙在削梨,将皮丢入碗中,喜滋滋地将削好的梨子递给她,“你吃一口。”   分梨不好,预示着将来不顺,不如你一口,我一口咬着。   晏如看到梨的汁水,笑了笑,时笙自己先咬了一口梨,“姐姐笑什么。”   晏如故作矜持,“哪里来的梨,汁水很多。”   嘴里的梨很甜,汁水也很多,时笙扬起头,就见到晏如精致的五官上带着不明的笑,眉骨很好看,笑意让她整个人被温柔包裹着,“梨是我哥哥给的,我提前让人送来的,听闻江南来的梨刚入上京城就被抢了,哥哥抢了一筐,才分我几个。”   晏如看了一眼几上的三个梨,又看向时笙,眼窝泅着粉色,鼻梁高而挺,她将手落在时笙的眉骨上,轻轻摩挲,“为何是四个梨?”   四与死同音,惯来被人不喜。   时笙将梨递到她的唇角,嫣红的唇角轻轻咬住梨肉,不时还看时笙一眼。   “他只肯给两个,我又抢来两个,好吃吗?”   外面一道闪电劈向屋内,将时笙眼内的光照得更加亮了,她在闪电后皱了一下眉眼,晏如咬到她的手了。   指尖上留下牙齿印。晏如低头,没有说话,而是选择站起身,将窗户关了起来,状若寻常问:“今晚想吃什么,昨日农户送了些鲫鱼,可以喝些鲫鱼汤。”   “随便。”时笙自顾自吃着梨肉,重复一句:“汁水确实很多。”   晏如踩在地毯上的双脚颤了颤,眉眼染了笑,“真是傻得可怜。”   时笙吃过梨,雨水还没有停,她离开暖阁去吩咐接下来的事情,晚上吃什么,住在哪里,这些都需她来吩咐。   等她回来后,晏如依着软枕都已入睡。   十九岁的女子眉眼添了些风情,眼尾微红,脸颊极为白皙,凑近了去看,毫无瑕疵。长而卷的睫毛如蝉翼,时笙忍不住亲了亲,旋即又直起身子,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第4章第4章   晚上吃水晶鱼脍,蘸着酱汁,可看到酱汁后,时笙顿时没有了胃口。   梨汁、酱汁……就是故意和她作对的。   晏如喜欢这类菜肴,见到时笙不动筷子,好整以暇地启唇道:“今日调的酱汁味道不错。”   时笙唇瓣动了动,没有接话,而是选择鸡汤。   晏如规矩好,寝不言食不语,在食案上不会主动说话,唯独时笙说话她才会接上一句。   庭院冷清,正经主子也只有她们两人,伺候的婢女婆子都有十几人。雨水不停,她们也跟着没有事做,都聚在了屋里说话刺绣。   院子里有一只野猫,也不知是哪里逃来的,浑身脏兮兮的,晏如让人给它洗澡除垢,浑身的毛发雪白,又不像是野猫。   时笙给猫取了好听的名字:南书。   南书在门口晃悠了会儿,大着胆子从窗户里跳了进去,然后趴在了晏如的腿上。趴下后还不忘蹭了蹭晏如的手臂,很是依赖。   南书躺在晏如的腿上,还不忘圆瞪着眼睛看向时笙,像极了挑衅。   时笙瞅它一眼,道:“你回去的时候将它带走,看得厌烦。”   “不必了,晏家不养猫狗。”晏如拒绝了。   时笙也没再劝,起身去关窗户,走到窗边就见到晏如的婢女小跑着进庭院,几息后就进了屋。   “姑娘,太子殿下来了。”   时笙眼皮子一跳,心忽而疼了起来,她看向晏如,希望她拒绝太子。   南书从晏如的膝盖上跳了下来,晏如顺势起身:“我去见见。”   两间别院距离不远,眼下雨水小了很多,晏如令人去取伞,转身就走了。   生疏、薄情。   时笙朝着她的背影嗤笑了声,南书趁机扑向她的怀里,她也跟着乐了,“她不在了,你才会来找我,没良心的,她不在还是我喂你。”   都是没良心的东西!   南书跳到窗口,时笙走过去将它抓回来,她看向庭院,几人穿着蓑衣正在清扫积水。   时笙望着入黑的天色,心口揪了起来,太子为何天黑过来?   太子要娶权臣的女儿,太子妃本身又是将来的国母,必然是要性子端方的女子,很明显,晏如是最符合的人选。   她垂下眼睛,长而卷的睫毛宛如小扇子般扇了扇,不知不觉间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   周遭寂静,就连雨声都小了很多,南书抓住窗柩,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南书,你想晏姐姐吗?”她抚着南书脊背上的软毛,深深吸了两口气,心里的压抑稍微散了些许。   夜在不知不觉间寂静下来,时笙梳洗后,将南书的小窝搬进自己的房间里,她睡床上,南书睡踏板。   南书虽说是不知哪里来的野猫,可规矩很好,好到夜间不会随意走动,躺下后,一夜天明,时笙不说话,它就不会发出声音。   一人一猫睡了一夜,安静和谐。   清早起来,晏家人来传话,晏如昨夜就回府去了。   时笙干巴巴地等了一夜。   人不在,时笙没有再待在别院里,晏家人刚走,她也令人套好马车,回家去了。   时家人口少,时相只有一妻一妾,妾室没有孩子,府里就只有时徊时笙两个孩子。   回到家,时徊就堵住门口,就差没有拎着大棒。时笙面色不好,看他一眼,没有吵架的力气,转身回屋子。   时徊慌了,“你怎么了?”   时笙没有理睬,他追上去,“昨夜太子去接晏姑娘回晏家了,你是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哥哥。”时笙停了下来,回身看着哥哥,“你说太子为何非盯着晏姐姐不放?”   时徊沉思,“因为她才冠上京城,娶她入东宫,有面子还能得到晏相的支持。”   娶妻娶贤,正妻与妾不同,晏如美貌与才学都是出类拔萃的,这样的女子最适合太子妃的位置。   时徊心软,见妹妹难过,也没有再生气,开始安慰她,“太子是有心上人,不是晏如。听闻太子对贵妃身边的宫娥青睐不已,想要回东宫,贵妃却说先立正妃,或许这就是太子迫不及待的原因。”   时笙性子简单,没有太多争宠的想法,偶尔见一面就足以。   “哥哥,你们男人不喜欢还要娶回府,是准备供着吗?”   时笙讪笑,“这就是联姻,但是我们老父亲不同,他不会让你联姻的。晏相啊,权势迷心,你看看他将晏姑娘养成人见人爱的模样,分明是为太子妃做准备的。”   时笙不高兴,小脸垮了下来,“她做太子妃,我就做皇后。”   时徊笑了,“做什么皇后,皇后……”他愣了下来,皇后死了很多年了,当今太子是庶出的,他忧心忡忡地看向妹妹,“你别胡来啊,皇帝我们老父亲都要大。”   时笙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徊又劝了几句,没办法才道:“要不我给你送一封桃花笺?”   时笙眼睛亮了起来,“你不怕被爹打断腿?”   “那也没有办法,为了你,腿断了也值得。”时徊痛心疾首,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离经叛道的妹妹。其他妹妹,都是乖巧听话,时笙不拿棍子抽他就算大好事了。   桃花笺塞入怀里,时徊装作出门去见朋友,大大方方从正门出去。   好巧不巧,脚刚跨过门槛,中山王屁颠屁颠来了,“时兄。”   时徊头皮发颤,胸口一紧,害怕桃花笺掉出来,中山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妹妹可在?”   “在、在……”时徊忙避开中山王,紧张地看了一眼他,低声说道:“她刚回来不久,你再不去,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谢谢时兄。”中山王跨过门槛就走了。时徊松了口气,不敢停留,带上随从就往晏府走去。   左右两家相府离得很近,听闻当初两府差点就联姻,晏如比时徊只小了一岁,当年晏如抓周,抓到了时徊身上的玉佩。   两家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定了口头之约,后来晏家一路往上爬,婚事就没有人再说过。   到了晏府,时徊不好直接去找晏如,转道去见晏如的弟弟晏泾。   晏泾今年还小,才十岁,见到时家兄长后,规规矩矩地行礼,时徊厚着脸皮将桃花笺递给他:“这是你时笙姐姐托你交给你姐姐的,切记,别落入旁人的手中。”   晏泾皱皱眉,双手接过,板着脸看了一眼时家兄长,“我晓得了,哥哥走好。”   时徊松了口气,二话不说,拍拍屁股走人。   晏泾握着桃花笺去找姐姐,一点都不敢放松,快要走进姐姐院子的时候,他骤然顿住脚步,忙揖礼:“儿子见过父亲。”   “手里捏的是什么?”晏相负手而立,一眼就见到儿子手里的东西。   晏泾没多想,将桃花笺在手心摊开,“是时笙姐姐给姐姐的东西,女儿家的物什,儿子不知是何物。”   晏相见到桃花笺,眉间皱成川字,“谁送来的。”   “是时徊哥哥。”   晏相拿过桃花笺,直接走了。   晏泾不知所谓,为了姐姐着想,他跑去告诉姐姐一声。   隔着窗户,他听到了低吟声,探头去看,原是针扎到了姐姐的手,“姐姐小心些。”   晏如疼得脸色发白,指尖上的血珠犹如黄豆大小,她没有顾及,起身告诉弟弟:“你去一趟时府,告诉时徊,就说万事他顶下。”   晏泾不明白,“姐姐,顶下什么事?”   晏如羞于启齿,斟酌了会儿,模棱两可回道:“你只需告诉时徊就成,多的话不要说。”   “姐姐,那你可要带话给时笙姐姐?”晏泾挠挠头,他办事不力,应该想个办法弥补。   晏如面色不大好,唇角依旧弯出浅淡的弧度,“你告诉她,贵妃后日宴请,让她无事就去玩玩。”   “我记下了。”晏泾去时府传话。   他前脚出门,晏相后脚就进门,父子两擦肩而过。不同于晏泾的愧疚,晏相气势汹汹,拿着桃花笺去找时家人算账。   今日休沐,时相也在家中,见到桃花笺后,胡子翘了翘,玩笑道:“小儿郎们情窦初开,我也不好阻拦,再者晏如与时徊也是有几分缘分的。”   “缘分、呸……”晏相气得脸红脖子粗,当即将桃花笺撕碎,“晏如是贵妃内定的太子妃,时徊痴心妄想。”   时相面子上过不去了,索性打破窗户说亮话,“你别忘了两家的口头之约,烈女怕缠郎,信不信我让时徊搅了东宫的亲事。晏皋,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你要脸吗?”晏相登时说不出话了,“同朝三十多年,我总算认清你了……”   言罢,拂袖而去。   时相吐了口气,镇定自若地捡起桃花笺,拼拼凑凑,两颊肌肉抖动了一番,“去,将你们姑娘找来。”   “父亲、父亲,那是我让阿笙写的……”时徊闯了进来,浑身冒着汗,张皇失措道:“您不知,儿子对晏如深情一片,不敢明言,时笙便代我写了、写了这些词。我发誓,以后定把她忘了。”   门外偷听的时笙捂住脸,晏姐姐的办法太欺负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时徊:见过坑爹的,没见过坑哥的。 第5章第5章   大魏建国两百余年,金戈铁马,多年过去了,如今的上京城崇尚儒雅,贵妃举行春日宴。   亭台楼阁,雕栏画栋,恰是最适合办春日宴景的时候。   时笙被邀请在内,由宫娥领进来,站在了屋檐下,周遭莺莺燕燕,都是世家女儿。   她一人站着,对襟大袖衫,纤细楚楚,睫毛又长又密,一双眼睛弯弯如月,清黑透亮不说,更若井中倒映的星辰,微微荡漾。   忽而来了一群宫娥,领头的姑姑引着晏如走进来。   晏如长得好看,被众星捧月般迎进来,其他姑娘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晏相家的姑娘真好看,听闻太子亲自去晏家别院见过她。”   “这是不是意味她就是太子妃了。”   “这可不一定,您是太子表妹,你看那位……”   时笙顺着她们的视线去看,贵妃身侧坐着一位穿着烟青色衣裳的少女顾映竹,昳丽明艳,瓜子长脸,额头上细碎的头发随风微漾。与晏如的清冷不同,她更为高傲。   她抬起下颚,目光微沉,盯着晏如。   晏如矜持得体,行动间,发髻上的步摇微漾,显出几分温柔典雅。   贵妃亲昵地握住她的手腕,时笙皱眉,这个贵妃好生讨厌。晏如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姿端庄娴雅,同贵妃寒暄几句,她朝着时笙招手,“阿笙。”   时笙这才露了微笑,不同于晏如的得体,自己快步走了过去,“姐姐。”   左相右相政见不和,但他二人的女儿却是手帕交,长辈的事情与晚辈没有关系。   大殿内坐了几十位姑娘,都是及笄成年还未曾定亲,顾映竹为首,她与太子青梅竹马。   殿内气氛和乐,姑娘们相处泾渭分明,各自抱团说话,除了时笙外,没有人愿意同晏如说话。   空气中香气与点心的味道混在一起,显得有些杂乱,春日宴更似群芳宴,每个姑娘都是一朵花,各自绽放。   时笙侧过头,看到晏如素颜的模样,外面的天光,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皎白万分。   “姐姐今日为何不上妆?”   晏如低笑,“丑些,很好。”   面色微笑,手却从桌子下面,悄悄伸过去,捉住时笙的尾指。   指腹在尾指上轻轻抚摸,接着,指腹沿着手背,落在手腕上,那里的肌肤更为娇嫩。   肤如凝脂。   时笙脸色微红,口干舌燥,恍若鱼儿落在沙漠上,反复蹦跳,可怎么都找不到水来解渴。   她红着脸咽了咽口水,一股燥热在身体里延伸,她不自觉地拨开晏如的手,“你别、别摸我了。”   晏如看她,唇角凝着一股淡漠的笑,“你怎么了?”   时笙眼底发红,因她的笑而带着点滴的泪水,干净漂亮的五官让人生怜,“你会做太子妃吗?”   “不会。”晏如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   时笙笑了,心口悸动,简单的不会两字在她的心口掀起惊涛骇浪,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她看向门口,贵妃换了一声玫红色的宫装,胸口绣着大簇大簇的牡丹花,牡丹倾城,庄重高贵。   时笙抿唇嗤笑,“你看那个颜色,和红色是不是很像?”   “妃妾不得穿正红。”晏如也在嘲讽。两人对视一眼,贵妃走近,众人起身行礼,贵妃笑着接受大礼,“都坐下,你们在我跟前,都是孩子,不必拘礼。”   时笙眼皮颤了颤,晏如低声告诉她:“听闻陛下要立皇后。”   两人跪在地上,姿态卑微,贵妃的牡丹裙摆从她们面前漾过,她们不敢真的起身。   “立就立,与我们无关。”   贵妃在上座落下,两人这才互相搀扶着起身,顾映竹故意挤到贵妃身边,两人对视一眼,嘲讽之意很明显。   “姐姐,太子长相如何?”   “难看。”晏如皱眉,似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时笙掩唇而笑。   贵妃与顾映竹说笑,顾映竹时而看一眼晏如,挑衅之意,众人都明白。   晏如坐姿端庄,一如既往地从容,并不将她放在眼中,手中拿了一块点心给时笙,“你试试。”   时笙摇首,“不好吃,都冷了,又冷又硬,你也别吃了。”   晏如不再劝,自己将点心放入嘴里,拿了就不能放下,不然会被人认为是挑剔,对皇室不敬。   点心用过以后,贵妃领着众人前往园囿里赏花。   春景繁盛,恰是百花夺艳。 第6章吃梨   殿内的熏香与水果的香气混在一起,周遭安静极了。时笙抱臂而坐,盯着眼前的中年男子,紧张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   她拿起凭几上的点心,轻轻咬了一块,碎屑粘在了口脂上,她皱眉,抬手轻轻拂去。   皇帝与左相晏皋、右相时玮从小一起长大,三人自幼相识,跌宕起伏三十年后,皇帝对两人的态度让人愈发琢磨不透。   点心是荼白色,带着软绵,唇角的红色映着白雪的点心,显得唇角上的红,愈发艳丽。   皇帝看着她静静地吃点心,“你多大了?”   时笙仰着脸,眼含清澈,轻轻眨了眨,“十七岁了。”   皇帝沉默,眼神纯净凌厉,威仪虽在,却没有狠厉。   殿内气氛有些古怪,时笙耐不住性子,将点心快速咽了下去,“陛下,臣女能走了吗?”   性子略有些急躁。   皇帝不急,挺直的脊背慢慢地靠在龙椅上,他悠闲地拿起案牍上的点心,没有吃,而是递给时笙,“你可想做太子妃?”   时笙胆子颇大,对上皇帝的眼睛,睫毛如同幽暗中的光一般,闪着透彻,低低笑了两声,“臣女无福。”   皇帝敛了神色,时家的姑娘,瞧着是个没心没肺的,不如晏家的那位通透。   他将点心放回了原位,香气远离,独留小姑娘清澈的眸色,他搓了搓指尖上点心残留的碎屑,慢悠悠说道:“那皇后呢?”   “您好像、是家父的大哥。”时笙笑不出来了,谁要做皇后,皇帝这么老了,将来一病,就是现成的太后娘娘。   孤寡无趣不说,再被新帝讨厌,一杯毒酒毒死了,岂不是太亏。   皇帝突然笑了,“朕以为你会选择太子妃的位置。”   毕竟晏家出了太子妃,时家就需有人做皇后的位置,朝堂才会平衡。   时笙扬起小脸,干净的眉眼让人心疼,“臣女有心上人,不如太子英俊,不如您显赫,可她是臣女心中的光。”   “心中的光?”皇帝呢喃,被少女诚挚的话勾出了心中的痛,他的光,早就不在了。   “你的胆子颇大,初生牛犊不怕虎。”皇帝舒心一笑,见她聪慧可亲,眉眼间掩饰不住狡黠,这样的少女适合面对一群老虎。   时笙没有回话,侧过身,看向外间的虚空,心中担忧晏如。   晏姐姐回到春日宴上见不到她,会担忧的。   “罢了,你且回去吧。”皇帝累了,威压也掩饰不了他眉眼间的羸弱。   时笙眼睛眨了眨,试探道:“陛下,臣女会诊脉,臣女给您试试?”   “你诊脉?”皇帝不得不看向带着狡猾的少女,唇畔扬起笑,“替朕看看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时笙看着和蔼的皇帝,觉得有股亲切感,皇帝仁慈,是父亲口中常说的仁德皇帝。   她站起来,走到皇帝身边,掀开他的袖口,露出一串数字。   时笙愣住了,眼睫都忘了轻颤,皇帝等了会儿,见她没有动作,“害怕了?”   “臣女想起了父亲的吩咐,不能随便给人看病,臣女还是先退下。”时笙打了退堂鼓。   皇帝只有三个月的寿命了……   ****   时笙回到春日宴上,顾映竹与晏如在下棋,许是两人特殊的身份,让这场对弈,尤为紧张刺激。   时笙回来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只有晏如分神看她一眼,就这一眼,让顾映竹得了便宜,越河而来。   晏如没有在意,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再者她不愿做太子妃,顾映竹胜了又如何。   “晏姐姐,你若胜了,我给你一件大礼。”时笙望着棋局,唇角弯弯,大大方方地看着她,见她神色轻松,不觉起了心思,“你说送什么就送什么。”   众人一惊,就连顾映竹也不由将视线从棋面上挪开,诧异地落在时笙精致的五官上。   被顾映竹逼入墙角的晏如没有去看时笙,身上多了一股威压,是那种在高位上待了很多年慢慢沉淀下来的,她的气势在无形中让顾映竹感到不一般的压力。   都知晓晏如精通诗书棋画,就算当今圣上都要称赞。   晏如捏着棋,视线凝滞,慢悠悠地开口:“我要时姑娘。”   顾映竹奇怪,“你要什么?”   她张扬而肆意,骨子里的傲气让人不悦。其他人都跟着提了一口气,晏如虽说看着棋局,可唇角弯起不可察觉的弧度,“我要时姑娘今晚给我暖床。”   其他人笑了,顾映竹松了一口气,女儿家夜里睡在一张床上并不是奇怪的事情。   时笙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收敛起自己的笑,静静地等着晏如胜利。   晏如将名利看得很淡,几乎从来不在意旁人的话,她若不刺激下,晏如就输了。这样,只会让顾映竹更加猖狂。   只有那日在床上,她看到了晏如的热衷。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殿内一阵唏嘘,顾映竹一张粉白的小脸,涨得通红。   “是我技不如人。”顾映竹咬牙切齿。   晏如慢悠悠地起身,走到时笙面前,唇畔扬起最平静的笑,“若不是时姑娘的暖床,我也赢不了顾姑娘。” 第7章镜子   暮色四合,晏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   晏如迎了上去,“我只当你不来了。”   时笙从车上走下来,素净的衣裳,发髻上仅有三两珠花,五官干净,整个人像是从山间走来的神女。晏如上前,伸手扶她,“怎地不理睬我?”   “晏姐姐今日穿得真好看。”时笙随意敷衍了一句,心里实在过于紧张,抓着晏如的手就没有放开,悄悄问她:“晏相可生气?”   “没有,夸我棋艺好罢了。”晏如眼中透着凉薄,握住时笙的手没有再放。   两人拾阶而上,裙摆缠在一起,在暮色下漾过契合的弧度。   跨过门槛的时候,晏相恰好出府,三人恰好碰面,晏相脚步骤然顿住,“阿笙来了。”   晏皋与时玮性子不同,晏皋冷硬,时玮儒雅。时笙朝晏相看了一眼,“叔父安好,不知您去何处?”   “同僚宴请,去玩耍。你鲜少来,小住几日,明日叔父给你办宴。”晏皋笑意温和。   时笙眨了眨眼,晏相对时家不满,今日是吃错药了?   天光黯淡,三人简单说了几句话,晏皋吩咐婢女好生伺候时姑娘,自己匆匆忙忙走了。   时笙顺着他的背影看去,“姐姐,他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威胁?”   晏时两家本是交好,同为一殿朝臣,长辈感情一向也好,可贵妃自从给太子选太子妃后,两府的关系就有些微妙。   晏皋想做外戚,一门心思扑在上面,时家也成了他最大的威胁。   “你的桃花笺虽说被时徊挡了,也让我父亲不安。只当是时相故意使坏。”晏如漫不经心地说着话,面上却无一丝笑意。   时笙悄悄牵着她的手,想起两人是‘最好’的朋友,便又光明正大地握着。晏如低头瞧了一眼时笙搭在她的手腕上的指尖,揶揄道:“指甲变短了。”   她鲜少用这种语气说话,时笙突然觉得自己握着的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姑娘。   晏如绷着脸,五官都凝着一股气质,让人不敢轻易靠近。时笙转头看到她面上的肃然,红唇轻快地扬起,“姐姐,你用最严肃的神情说着最不正经的话,不觉得显得你很闷骚吗?”   闷骚这个词是晏如最先用的。有一回,地方官员给晏皋送了几个扬州瘦马,瘦马精通诗词,擅长媚术,让晏皋几个月都往她们房间跑。半年下来,扬州瘦马的地位在晏府内高了不少,遇见晏如,也没有了起初的尊敬,言辞间带着挑衅,下一刻见到晏皋,又是娇滴滴的女子。   晏如回头与时笙说起的时候,就用了‘闷骚’两字。   晏如抿唇,唇角抿出不悦的弧度,“闷骚两字是贬义词。”   时笙记住了,牵着手,一道回到晏如的庭院。   晏如是嫡长女,又是晏皋想做外戚的棋子,她所用的规制,都是最好的。一入门,就瞧见了秋千。秋千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晏如满腹诗书,平日里只会与书打交道,在时笙的眼里,她就是一个书呆子。   没想到书呆子也会玩秋千。   “进去吧。”晏如轻声说话。   时笙点点头,进入屋内,她瞪大了眼睛,屋内铺着厚实的毯子,温馨中透着女儿家的娇柔。   再看着奢靡的摆设,她好奇,“你爹怎么那么有钱。”   都是丞相,她爹吝啬得世间难有,平日里要些月钱都会被骂。   晏如却道:“丞相有不同的作法,我爹的做法很普通,你爹的做法与众不同。”   时笙抬眸,“你的话很大胆。”   确实,左右两位丞相在朝名声不同,时玮清流,晏皋则恰恰相反,时笙早有耳闻,但外人所言是一回事,从晏如嘴里说出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哥哥常说我离经叛道,如今想来,你比我更加厉害。”   “时笙,在这里,权势象征着一切,时相与我父亲,他们二人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不会因这些小小的贪污而有所不同。”晏如唇角扬起讥讽的笑,让她整个人陷入一团冰水中。   时笙感觉自己太冷了,明明上巳已过,她还是被晏如冻住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不同于其他大家闺秀的内敛与羞涩,晏如清冷中透着胆大,她有着一股超出十九岁女子的深沉,身上有着许多人都没有的自信与沉着。   “姐姐,你说的我不想懂。”时笙选择性避过让人不快的话题,脱下鞋子,抬脚踏在地毯上。   比起别院里的地毯,脚下的软了不知多少,她笑了,“姐姐可真会享受。”   晏如跟着她一道进屋,将一众伺候的婢女都留在外间,关上屋门,屋内骤然暖和不少。   时笙挑了一地坐下,晏如递给她一块梨。   时徊花了心思得来的梨,在晏如这里,只需说一声即可。   逼仄的空间里,气氛逐渐沉重。   时笙若无其事般接过梨,轻轻咬了一口,晏如这才坐下,“白日谁将你带走了?”   “是陛下,他请我吃点心。”时笙说了一句,一口将梨子吞入嘴里,目光灼灼,“姐姐,那夜太子找你说什么?” 第8章补补   镜子就像是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她们。时笙开始还会看着它的眼睛,渐渐地,就不看了。   压根没有时间去看。   从水里出来,婢女已将晚膳摆好,时笙不大想吃,就这么盯着桌面看。婢女见她面色潮红,试探道:“时姑娘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时笙捂着自己的脸,脑袋埋进了胳膊了,太、羞耻了。   婢女慌了,朝里面喊着晏如:“姑娘、姑娘……”   “慌什么。”晏如从浴室走出来,赤着双脚,洁白的寝衣衣袂从脚背滑过,柔软娇美。   时笙歪头去看她,她轻笑一声:“我方才瞧见樱花了,你瞧见没?”   “没有。”时笙侧过脑袋,不去看不知羞耻的女人。   晏如让婢女出去了,自己在几旁坐下,盛了一碗鸡汤给时笙:“该补补了,刚刚叫得喉咙疼不疼?”   准备接鸡汤的时笙浑身一颤,“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往床上引?”   宴如将汤碗放在她的面前,自顾自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面色最正经不过,倒是时笙,面对满桌的菜难以下咽。   她没胃口吃,面对鸡汤,看都不看一眼。晏如见她不动,自己也跟着停了下来,道:“想吃什么?”   半个时辰前还是一副沉溺的人,此刻又恢复最正经的样子。   时笙没有胃口,双手托腮看着外面禁欲实则纵欲的女子,“你吃得下吗?你不饱了吗?”   刚刚抱着她一顿乱啃,她的身体到现在都还有痕迹。   “现在是你先提的。”晏如轻抬眼帘,澄澈的眼内涌着时笙的五官容貌,“不吃饭就没有力气。”   这话有着多层含义。   时笙眼皮一颤,下意识端过鸡汤喝了一口,汤味清淡,没有油腻。她喝了一大碗,晏如给她夹了一块鸡肉,自顾自说道:“明日也不走了,多住几日。”   “为何?”时笙有些不明白,这次过来是托了顾映竹的福,接下来住几日会引人怀疑的。   “明日太子会过来。”晏如漫不经心地说着话,目光凝在时笙的眼睛上。   时笙的眼睛灵动,如清澈的泉水,更若璀璨的星辰。她的眼里正映着晏如的五官。   “那我不走了。对了,他怎么经常找你。”时笙略微不满,一个太子不去忙着政事,三天两头见一个姑娘也着实是奇怪。   “因为他的心上人有了孩子,若不尽快娶太子妃,那个孩子就会保不住。”   “孩子?”时笙抬眼,目光带着嘲讽,“想让你去做便宜的母亲还是?”   提及正经事,晏如眼里的光慢慢地黯淡了,没有方才的温柔缠绵,“太子妃有权处置那个孩子的去留,皇帝不快,太子妃求情,皇帝就会答应。”   太子绝情,对朝政与孩子,他分得清楚,看似是为了孩子,说到底还是为了晏家的权势。   时玮爱女,断不会让自己的女儿陷入东宫那盆脏水中,而她的父亲就不一样的。父亲从小就将她朝着太子妃的位置推去,太子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原是这样。”时笙叹气,她也不傻,便道:“他找你,就是看到了晏相的心思。我父亲就不会答应他,我父亲只会想着将我推给中山王那个傻子。”   中山王是皇帝幼弟,刚出生,先帝就驾崩,这些年来,都是皇帝将他养大。他不爱政事,喜欢游历山水,见到时笙后就赖在上京不肯走了。   提起中山王,晏如下颚绷紧,唇角弧度抿得很紧,“日后少见无赖。”   时笙望着她,屋内一时安静。两人贴得近,却各生心思。   晏如揉着酸疼的太阳穴,憋气,沉默许久才说道:“吃饭。”   时笙心情好了不少,吃饭的速度也快了。   吃过饭后,晏泾由婢女引着走进庭院,十步外就听到婢女的禀报声,“姑娘,三公子来了。”   晏府孩子多,晏泾之上还有两个男孩子。晏如习惯独来独往,不喜与府里的孩子来往,因此,时笙几乎没有见过府里的庶出子弟。   晏泾与晏如容貌相似不说,性子也相似,都是一副古板的姿态。   时笙拥着毯子靠在迎枕上,晏泾进来后正襟危坐,对两人规规矩矩地行礼。   “哟,长大了。来姐姐这边。”时笙笑着招呼。   晏泾没有动弹,只朝着她揖礼,正经说道:“父亲去东宫赴宴了,听闻没有邀请时相。”   “你这消息哪里来的?”时笙奇怪,她看了一眼晏如。晏如好像提起知晓一般,一点都没有惊讶,而是告诉宴泾,“将这个消息告诉时相。”   言罢,还不忘看了一眼时笙。   时笙瘫在一边,不说话不吭声,这些事与她关系不大。   晏泾虽小,可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东宫为储君,是众臣表率,而丞相是百官之首,如今故意忽略时相,怕是太子故意为之,可见父亲是站在了太子一侧,已为东宫之臣。” 第9章秀恩爱   夜彻底黑了,婢女站在屋檐下换下燃尽的蜡烛,将新的放入灯笼里。   晏府内各院的灯火都亮了起来,似花灯节一般璀璨夺目。   晏如坐在阁楼的二楼,眺望整座府邸,玲珑灯就摆在眼下,她不断抚摸着温暖的灯壁。   火将灯壁烧得一团火热,与她所处的年代不同,这里没有电,没有暖风机。但这里的生活远比那个年代奢靡。   在这里一两银子等用于八百块钱,可以买近乎四百斤的大米,她每个月从家里拿到的月例钱在百两银子左右,也就是说她什么都不同干,就可以有八万左右的工资。   晏皋富养女儿,将她当作棋子来使用。   晏如轻笑,远远地瞧见有一团灯火靠近,离得太远,看不见人。   片刻后,时笙爬上阁楼,“姐姐。”   少女脚步轻快,晏如眼底的光慢慢地被点亮,在时笙靠近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姐姐,父亲让我在晏府上住上一年半载。”时笙高兴坏了,就差整个人没有扑上晏如的身子。   晏如起身,腾出一半的座位给她,双手落在膝盖上,十指蜷曲,又忍不住缠上时笙的腰肢,“时相入宫去了?”   “去了,将你弟弟也带进宫了。”   “好,我们去安置,明日再说。”晏如起身,手从她的腰间掠过。   两人一道回到卧房,婢女们已铺好床榻,两人脚踏进去后,屋门自动关上了。   整个房间有些逼仄,但烛火缭绕,香气隐隐,是一个特别隐蔽的地方。   时笙大咧咧地躺在床上,眼睛却盯在了晏如的身上,“还要吗?”   初生牛犊不怕虎。晏如笑了,走近前,毫无征兆般吻上她柔软的唇角。   房间里一时安静极了,床上的两人紧密抱在一起,时笙肩际的樱花若隐若现,片刻后,樱花绽开。   晏如一闭上眼睛,鼻尖的香气就莫名浓郁,身体里的火苗窜了出来,渐渐控制住她。   长夜漫漫,她们有很多的时间在一起。   晏如双手捏着时笙的手腕,紧凝她的眼睛,呼吸慢慢地查过她的鼻尖,一双唇角再度贴了上去。   湿热、带着难以言喻的躁动。   时笙不再那么紧张,眼中只有晏如。   晏如的手落在她的腰..腹上,渐渐地,擦过红痕。   然后她的另外一只手,将时笙的手慢慢地带起来,慢慢地下移,落在敏..感处。   时笙惊了,小脸通红。   渐渐地,她被拉入深渊。   ****   春日里的清晨天色亮得早,婢女们起来后就开始打扫庭院。院子里多了一位姑娘,活也多了,她们要做的事情更加多了些。   一早,晏如就起来了,悄悄梳妆,令人搬了躺椅去院子里。   初阳照射的时候,她已躺下,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温暖的光照进她的心底,心头有一股止不住的快乐。   没过多久,晏皋就来。晏如知晓他会找过来,她怕他吵着时笙睡觉,这才来外间等候。   在她的眼里,她和晏皋不过是互相利用,站在权势中心,就不得不对权势低头。   晏皋穿着一身常服,浸淫官场多年,身上染着一股独属于权势的气息,他在晏如实现安置的圆凳上坐下,“昨夜是你让时玮去东宫的?”   “父亲觉得不对吗?”晏如面无表情,眼中再无昨夜的柔情。   “你做得对。”晏皋常叹一句,扬首望着天,“我虽有心让你做太子妃,却不会对外表示支持太子殿下。太子此人看似温柔,可骨子里阴险至极,陛下有心立新后来压制贵妃与太子一党的气势。”   晏如白净的面上漾过水花,她微微直起身子,询问道:“可探过陛下心意?”   “探过,陛下知晓我在试探,连话都没有回,可见是在保密。”宴皋有些无力,“这么多年来我以为掌握了圣心,不想他还是一味提防。”   晏如没功夫去体会他的感伤,皇帝不算迂腐也不算简单,怎么会让权臣知晓他的心思。   晏皋太看得起自己。   她没有戳破,平静的说了一句:“圣心难测。”   “我欠时玮一个情分,对了,时笙可有提起过皇后人选。陛下或许对时玮提起过。”晏皋心思转动一番,对于皇帝的心思,时玮或许知道得更多。   晏如眼中的光冷了下来,“时笙不谙世事,如何知晓,再者您可想过,晏家出一位太子妃,那时家呢?” 第10章幸福   也有句话叫‘秀恩爱,死得快’。   时笙被这句话说得陷入迷惑中,“秀是什么?恩爱和秀为何在一起?”   “古语罢了。”晏如瞧了一眼酒楼,门口的跑堂立即迎了出来,笑吟吟,“晏姑娘,您许久没有来了。”   这是上京城内最大的酒楼,也是学子们爱来讨论之处,占地面积颇大,四层楼层,客人颇多,也是达官贵人喜欢来听八卦的地方。   一楼是大堂,二楼是空阔的地方,屏风相隔,面朝一楼,可观看一楼客人的神情。   晏如选了一间类似于看台的位置,四面都是屏风,屏风中开了一角,将一楼尽观眼底。   早饭的时辰略晚了些,也有人在吃早午饭,喝酒划拳。一楼设了一角‘学子堂’,今年不少应试的学子都围在这里讨论课题。   跑堂穿着粗布短打,弯腰询问客人需求,像是训练有素一般,“姑娘想吃什么,山药枣泥糕今日不多了,还有莲花做的花蕊糕,以及杏仁酥。”   “山药粥,酥饺,再来些清淡的菜。”晏如目光紧紧落在学子堂,那里有熟悉的身影,她问跑堂,“今日休沐吗?”   “晏姑娘说得对,今日休沐,来了不少大人。”跑堂的不敢分心,对面的女子气势压人,他一分心就会招架不住。   晏如指着下面穿着月白色袍服的中年人:“你请那位先生上来说话。”   跑堂的立即去请。   半晌后,中年人绕过屏风走来,晏如起身行礼:“陛下。”   时笙瞪大了眼睛,皇帝来这里做什么?   皇帝见到两位少女,又瞧着时笙面上的惊讶,“阿笙,你也在啊。”   时笙:“……”我俩不熟!   皇帝坐在主位上,晏如盯着皇帝身上的衣物看,时笙的月白色衣衫是她挑选的,没想到皇帝也穿了这么一身,她皱眉,皇帝开口浅笑:“阿笙这件衣裳不错。”   时笙耿直,“这是晏姐姐的衣裳。”   她不谙世事,一句话让皇帝没了下言,面色沉沉不说,眼眸里透着几分睿智与阴沉,目光闪动间,跑堂将菜肴端了上来。   晏如没有接话,双眸清冷,仿佛隔着一层缥缈的云雾,让人看不清她的心思。时笙眸色清澈不少,拉着晏如在一侧坐下,与皇帝打开话匣子,“陛下怎地来这里?”   “科举在即,朕想听听学子的心声,你二人呢?”皇帝夹起一块酥饺慢悠悠地放进嘴巴里,神色轻松不少。   时笙白净的五官上漾着天真稚气,晏如凝重的神色加深了两分,时笙给她夹了一块酥饺,她的目光这才缓和。   “陛下,您可有所获?”时笙好奇。皇帝心思不可测,稍微问一问就好了。   皇帝出行自由,不受人拘束。时笙有些羡慕,上京城内得到自由的唯有皇帝。   跑堂端来两碗山药粥,顺理成章地先递给中年先生,另外一碗递给晏如。权势在眼前,看人下菜碟。   时笙看了一眼自己的山药粥被端到皇帝面前,她不觉咽了咽口水,夹起酥饺吃了。   皇帝看向时笙,唇角勾了勾,“阿笙,你这性子倒是喜欢吃闷亏。”   “一碗粥罢了,我不会同您争。”时笙大度道,她看了一眼晏姐姐,姐姐竟然没有将粥让给她。   皇帝心安理得地喝粥,粥碗见底后,下面传来沸沸扬扬的声音,是学子们在说话。   晏如朝下看了一眼,都是些寒门子弟,无根无基础。自古寒门士子很难出头,古代科举制度算是给了寒门机会,寒门士子一旦入了仕途,就是皇帝手里最快的刀。   她想了办法,不如事先拉拢这些士子,将来也有用处。   她唤来小厮,耳语几句,小厮退了出去。   跑堂很快又端来一份山药粥,时笙这才有粥吃,她还没吃两口,下面就传来跑堂的声音:“时相来了。”   时笙一口粥呛住了,晏如拍着她的脊背,“吃慢些、吃慢些。”   对面的皇帝凝着两人亲密的举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老的不和,小的关系倒是不错。   “将时相喊上来,再上一碗山药粥。”   皇帝对面的时笙抬了眼眸,“喊他来,不大好。”   “很好的,毕竟有些无趣,不是吗?”皇帝轻笑。   时笙忍不住翻了眼睛,“您喊他做什么?昨夜他吵架太累了,该让他休息了。”   “朕有些大事问他,比如朕要立皇后,想问他人选。”皇帝意味深长,余光扫了一眼久不作声的晏如。   晏如性子淡,在外人面前鲜少说话,从容镇定,面对皇帝态度也没有改变。她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没有封建思想,面对这样的权势也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她凝着皇帝面色,皇帝分明在逗弄时笙。逗弄两字有些奇怪,情侣之间也算合适,不过一老一小,就有些不合适。   时玮很快就来了,朝着皇帝揖礼,然后自顾自坐下,“今日是陛下做东吗?”   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肯定,态度一如既往不羁。   时笙有些不适应,下意识靠着晏如。晏如坐在一侧,脊背挺直,五官精致,轮廓分明,时笙几乎都能看见晏如皮肤上的绒毛,细腻有光泽。时笙看得发怔,时玮直接去夹住盘子里最后一块酥饺,“一块不够,昨日吵得厉害,喉咙有些疼,陛下再要一份润喉的梨羹。” 第11章一家人   晏泾比晏如小上九岁,他的启蒙老师是晏如。自己的启蒙老师多才清冷,性子高傲,才冠上京城内的长姐竟与一个女人亲在了一起……   他不敢相信,屏息凝神须臾后,他站起身,朝着两人走去,“长姐,你在做什么?”   拥抱的两人突然分开,时笙满面通红,晏如镇静自若,挥袖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浮尘,平静道:“你的时笙姐姐眼睛里好像长了东西,我在帮她看看,对了,需请大夫看看。阿泾,你帮她去请大夫。”   不得不说,晏如的反应快,简单几句话就让晏泾相信了,他还小,极易糊弄。听完姐姐的话后,他看向时笙的眼睛,“阿笙姐姐,难受吗?”   “挺、挺难受的。”时笙不得不面对晏泾‘关切’的询问。她浑身不自在得要死了。   晏泾匆匆走了,背影里透着一股稚气的慌张。   被人打断后,两人也失去了兴致,晏如正襟危坐,拿起自己手中的书继续去看,而时笙跑去书柜前找书看。   时笙对书也有几分爱好,身处满室书香的藏书楼里,就算不爱看书也被这股氛围感染了。   书柜中书分门别类安放好,在书柜一侧有标志的字样,地理、军事、文使,还有化学……   “姐姐,化学是什么?我怎地从未听过?”时笙惊讶,随手拿了一本,翻开去看,先瞧见了‘二氧化碳’这个词语,“二氧化碳是什么?”   “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晏如好整以暇地询问她。   时笙深深地想了想,眼睫随着她波动的思绪颤了又颤,半晌后,她憋出一句话:“上京城内新出的炭火?”   “算是吧。”晏如笑了,五官都跟着活泼几分。她不想解释太多,小姑娘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懂了又没有什么太多用处。   她这个教授来了这个古代都被迫放弃自己的爱好去读什么史记,别说什么都不懂的时笙。   时笙得到回复后不再拘泥于知晓陌生的名词,藏书阁很大,比她的院子都大了不少,从东走到西就用了不少时间,还有二层阁楼。   她趴在楼梯上向上看,“上面是什么书?”   “宫斗的书。”晏如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书。   时笙朝着二楼走去,踩得很轻,依旧发出咯吱的声音,晏如这才抬首,“阿笙,那些书不好看。”   这些都是晏皋买来的书,无非是让她多长些见识。其实压根不用,她看了太多宫斗剧,有的倒背如流,压根不用再看这些描绘晦涩的书本。   时笙身处闺中,怕是没有见过。   她不再去管时笙,自己静心去看书,阁楼上不时发出声音。   天色擦黑也没有见晏泾回来,反倒是晏夫人来了。晏夫人是晏皋的发妻,生下一子一女,保养得尚算不错。   远远地就听到她的声音,晏如起身去迎。晏夫人在门口停了下来,先问女儿:“阿笙眼睛不舒服?”   “书里有脏东西,她不小心沾染上了,现下已无碍。”   晏夫人听闻无碍两字也没有再进去了,“那就好,你好生照顾她,贵妃娘娘打发人来说话,后日让你进宫陪她说说话。”   “说哪门子话,我与她不熟。”晏如的声音冷了下来,这位贵妃没有丝毫自觉性,非要闹得全天下人都要晓得她和太子摆不上台面的亲事。   不知廉耻。   晏夫人讪笑一声,“怕什么,又不止你一个,还请了时笙。你二人进宫也好有个照顾,你与她说一声,我就不进去。”   晏如低声应答,目送着母亲离开藏书楼。   回到楼里,时笙还没有下来,可见是看得出神了,想来也是,都是些精彩有趣的话本子,谁会不爱呢。   晏如坐回自己的座位,双眼中似乎沉淀了一湖冰水,无波无澜,她靠在了椅背上,阖眸沉思。   “姐姐,我们今夜出去玩?”时笙兴奋的声音从二楼传了下来,她手中还挥着一本话本子,“书里说晚间会有桃花运。”   晏如扶额,古代的话本子都是表哥约表妹,亦或是高官女子爱上平民,没什么太多的乐趣。倒是《红楼梦》最精彩,她试探道:“不去了,你看看第三排柜子上有本石头记,你去看看,那本比起你游玩还要有趣。”   接着,二楼没有了声音。   晏如环顾四周,沉默良久,兀自起身,走到门口,吩咐婢女:“去将三公子找来。”   晏泾又被捉了来,来之前还不忘背诵了诗词,见到阿姐后不觉眼皮颤了颤,先问道:“阿笙姐姐的眼睛好了吗?”   “好了,你去时家去找时徊,问一问今日在酒楼里发生的事情,早些去早些回去。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为我去买点心。”晏如有条不紊的吩咐。   在这里通信不便,没有手机,只可用人力。   晏泾去传话了,晏如心口不定,走到二楼的时候,时笙坐在桌前看着石头记。   “姐姐,我觉得我与那个贾宝玉相似。”时笙自顾自说着,宝玉衔玉而生,注定与众不同,她能看到所有人的寿命,自然也是有所不同的。   晏如没有理会她的混话,将石头记合上,“我们出去玩玩。”   “不是不出去吗?”   “府里的饭菜不好吃,带你出去吃夜市。”   ****   上京城的夜晚总是很热闹,上巳节后,天气也开始暖了,出行的人多了起来,灯火夜景,璀璨迷离。   大都市的景色是一般地方比不起来的,比如行人,放眼看去,都是华服锦绣裙裳澜袍。在大魏女子并没有太多的拘束,不必戴面纱出门,不必遮遮掩掩。   御街两边,灯火彻夜通明,店铺前行人不绝,街口的马车堆积成一条长河,一眼看去,一派繁华盛世的景色。   时笙自幼见过不少好东西,晏如又是未来的人,两人面对这等夜色也没有太多兴奋。   两人还没有用晚膳,走到白日里的酒楼,顺势就进去了。   学子角依旧人声鼎沸,学子们高谈阔论,比起白日里更为热闹。当今天子准许他们评论时事,但他们都知晓底线,说得再多也会守住本分。   学子角坐着一位皇室贵胄,中山王穿着锦绣澜袍,正与人评点画作。   晏如一眼就瞧见他,没有说话,领着时笙径直上了二楼。   时笙也瞧见了书呆子,“姐姐,你说他怎么那么呆?”   “是吗?他不呆。”晏如挪开眼神,不愿再看中山王。   跑堂将她二人引入白日里坐过的雅间,周遭坐满了人,都是些达官贵族,还有些富庶的商户。   中山王的到来,让酒楼生意好了不少,他站在人群里正与人争执,“这明明就是真迹,你瞧着这落笔、这画风,明明就是老先生的真迹,尔等不知莫要胡言乱语。”   时笙看向面红耳赤的少年人,“你说他一个王爷和这些学子争什么?”   “太闲了,毕竟咸鱼就是这么来的。”晏如随口说了一句,中山王确实不是傻子,在历史上夺嫡成功了。   可惜惨了些,好似没有生育能力,终生无子,过继宗室子为储君,才得以将大魏继续延续下去。   没有生育能力的中山王气得将画作卷起来,气呼呼地要走了,小厮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他骤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二楼。   他再也顾不得画作,随手塞给了小厮,兴冲冲地跑向二楼。   晏如皱眉,眼内的光骤然黯淡了几分,中山王进了雅间,“时笙妹妹。”   中山王五官柔和,没有男子的那股英气,皮肤白净,长身玉立,皎若人间月。   “中山王,您也在啊。”时笙看向她腰,有看了一眼自己的腰,不禁叹息:“您的腰真细啊。”   中山王脸色骤然红了,就连晏如也被这么一句不要脸的惊到了。   少女见到俊秀公子,不看脸不看脚,一眼就看到腰,看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夸赞出来。   中山王性子绵软,被夸后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从容在两人对面坐下,“我可以坐下吗?”   “你已经坐下了,我若说不可以,你会走吗?”晏如嗤笑。   中山王的颜面挂不住了,憨笑了两声,说道:“侄媳妇说话有趣,都是一家人,不用见外。”   晏如:“……”   时笙:“……”   哪里来的侄媳妇?   哪里来的一家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   没啥可说的,留言有红包! 第12章吃了   中山王秉持有礼,又是皇帝的亲弟弟,在朝虽无权势,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他喜爱市井,多喜欢与文人才子探讨诗书。一介王爷与寒酸子弟争来论去,不少人都以为他脑子有问题,但这些学子对他异常尊敬。   方才一番争论后,不少学子围在一起重复说着这位中山王,声音渐渐地大了起来。   “我瞧着这位王爷温顺有礼,很是亲近,比起那些太子皇子好多了。”   “他啊,不闻朝堂事罢了。”   “对,他每逢科考前都会过来与学子们探讨,不算什么怪事。”   声音传上二楼雅间,恰好化解三人之间的尴尬,中山王一双眼睛缠在了时笙身上,偶尔看向一眼晏如,口中状若无人般说起太子:“我那太子侄儿说晏姑娘惊才艳艳,今日瞧着,我相信了他的话。”   他眨眨眼,见晏如面无表情,索性同时笙眨眨眼。   时笙对他同样眨眨眼,“晏姐姐不会成为你的侄媳妇,不会嫁给太子。”   中山王憨态可掬,被时笙这么一挑逗后顿时红了脸,忙道:“我就是听太子所言,具体也不清楚。阿笙莫生气,今夜我做东,可好?”   “中山王做东,自然是好事。”晏如答应下来。对待以后的君王,她不想留下太坏的印象。   历史是很难改变的,在岁月长河中,她自认没有能力去更改帝王人选。既然没有办法去改,不如随波逐流。   她饮了一口茶水,时笙朝她靠了靠,“姐姐。”   中山王望着时笙,一侧的晏如在望着中山王。中山王漆黑的眼珠子转了几转,脑袋里在琢磨着提亲一事。   思考了很久,直到跑堂将菜都送了过来,他才停止去想。   酒楼里的饭菜很香,比起晏府里的要好了不少,晏如喜欢在外吃,晏府里的厨子十几年没有换过,早就吃厌了。   晏如先夹起一块鱼肉,准备放在时笙的碗里,可是中山王同样也夹了一块酥鸡,已经先她一步放在了时笙的碗里。   晏如皱眉:“中山王不知男女大防吗?”在这里,男女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不像她所处的年代,男女平等。   “晏姑娘对我好像有很大的敌意?”中山王吃了一块酥鸡,眉头立即舒展开,“阿笙,你试试酥鸡,口味不错。”   时笙咬了一块鸡,不忘同晏如说道:“姐姐你瞧他这副姿态像是男儿吗?分明是个受气的小媳妇。”   她压根没将中山王当男子想,小的时候她还看见中山王偷偷摸摸穿裙子,被发现后就将裙子塞给她。   啧啧啧,多有趣的中山王!   时笙一句话让晏如皱眉,时笙喜欢女子不假,可在历史上,中山王确实娶了时笙。   中山王宠妻无度,称帝后不纳后妃,空设后宫只为她一人。导致朝堂上怨声载道,中山王又是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杀鸡儆猴,斩杀为首的朝臣,朝堂上这才稳定下来。   可惜二人终生无子,到了晚年的时候,过继宗室子弟为储。   她看了一眼吃鸡的中山王,唇角抿出艰难的弧度,而时笙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中山王幼年时候的趣事。   “姐姐可不晓得他将裙子塞给我,说是我的裙子,他的身量与我相似,裙子尺寸大小相似,我是百口莫辩。”   时笙言辞有趣,眉眼弯弯,晏如却无端皱眉,她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已改变了历史。   比如时笙成为她的女人,不会再嫁给中山王,那么后世还会有宠妻无度的皇帝吗?   “阿笙还记得那些事情,那回是我与太子打赌,我输了以后,太子逼我穿上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晏如的唇角抿出冷硬的弧度,用饮茶来掩饰自己的不快。   时笙与中山王常见,两人不算生疏,说话间也算是亲密。她瞧了一眼中山王,借机掀开对方的袖口,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腕。   中山王手臂上的数字竟是她见过最长的。   可见,中山王是长寿之人。   “你的手臂好白。”时笙作势掩饰自己的目的,又看向了晏如,“姐姐,你说是不是。”   “中山王貌美,是上京城内最俊秀的男儿,这并非是秘密。”晏如随口说道,男子俊秀不说,还会宠妻,这样的男儿放在她的年代里,必然是个抢手货。   中山王听到夸奖后,只笑了笑,没有再回答。   接下来三人静默无声般用完了晚膳,中山王吩咐侍从去结账,自己撺掇两位姑娘出外走走,“上京城内的夜景很美,我带你们去看看,既然出来了,就得玩足了再回去。”   晏如沉默,时笙雀跃,“好。” 第13章出柜   女孩子吃糖就是你先舔一口,我再咬一口?   中山王被糊弄得眼睛翻了又翻,默默摇首,憋了半晌才开口:“我见过许多姑娘吃糖,都是自己吃的。”   “那是她们感情不如我们亲密,时辰不早了,我与阿笙先回府去了,我有一言劝说中山王,男女私下见面对阿笙名声不好。倘若被有心人利用,阿笙的名声就毁了。”晏如语气冰冷,抬首接过他手中的糖人,望了时笙一眼,“回府、吃糖。”   时笙亦步亦趋地跟上晏如的脚步。   回到晏府,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   晏如神色不悦,唇抿着,跨过门槛的时候,时玮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朝着两人打招呼:“回来正好,本相带阿笙回去。”   晏如看向他身后的晏皋,“父亲。”   晏皋负手走进,朝着自己的女儿颔首,“玩了一天也该收收心了。后日去见贵妃,都打起精神。”   言毕,还特意扫了一眼时笙。晏如端庄,时笙鲁莽,他都替时玮丢脸。   时玮被他一眼看得心口冒火,“你什么意思,我家时笙你看不上,那是你眼睛不好,没有她,昨夜你就死在了东宫,别和本相扯什么端庄,我时家不争太子妃,不需要那个位置。倒是你,闺女矜持端庄又怎样,三天两头被贵妃邀请,还累得时笙作陪。你要是那么厉害,你怎么不拒绝贵妃。和本相蹬鼻子,你算老几。”   时玮就一双儿女,贬低时徊没有关系,对时笙使眼色,那就不行。   他撸起袖口就想同晏皋理论,眼尖的时笙拦住他,“阿爹。”   晏如站在原地不动弹,一个欠骂,一个想骂,与她无关。   晏皋被骂得眼睛翻了翻,刚想回嘴,时玮又来了:“别以为你家女儿做了太子妃了不起,一进门就给人做娘,太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是我时家不要的东西。晏皋啊晏皋,你把你女儿往火坑里推,你带脑子了吗?”   “本相想起来了,晏相的脑子被那些女人带走了,别说脑子了,眼睛都不在了。这么多年来,你我看着太子长大,他是什么货色,你我心知肚明。他穿一件衣服,你我都知晓是那个宫人做的,上赶着将女儿送过去,你没有脑子也没眼睛。”   时玮骂人不带喘气,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说完以后拉着时笙就回府,“乖,赶紧回家,别和傻子玩。”   晏如:“……”这句话有点耳熟。   晏皋被骂得不张嘴,看着时笙护着时玮,他不觉看向晏如,你怎么不护着为父?   晏如垂眸不语,当作不知晓晏皋的意思,护着他?   若是时玮,自然是护着,晏皋这种渣爹,还是免了。   宴皋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女儿的回应,心里将时玮翻来覆去骂了几遍后,自己也回自己的院子。   晏如回自己的庭院休息,但是很快,太子来了。   太子喜欢黑夜行动,她也习惯了。   晏如坐在待客的花厅内,背靠着梨木圈椅的椅背,手中拿着一本般若经在慢慢品读,渣男见多了,读些经书才比较舒服。   太子走进来后,婢女将屋门关上,屋内仅两人。晏如在门合上的刹那,抬首,开口问太子:“太子半夜见我,当真将我的名声当作你的踏脚石了?”   “晏姑娘玩笑了。”太子在首座坐下,他穿着黑色的澜袍,身上有淡淡的脂粉味,不刺鼻,也不好闻。在他进来的时候,晏如就捂住了口鼻。   “今日过来,是想同姑娘说,婚期提前。”太子自顾自开口。   “不瞒着姑娘,采儿生了,是个男孩,健康落地。陛下处不大高兴,但依旧默认这个孩子,如今,你快些进入东宫,这个孩子才可以见人。晏家要太子妃尊位,孤要这个孩子,你放心,孤不会立他做太孙。”   晏如偏过头去,眉眼舒展,唇角抿得紧,这是她一贯对待棘手事情的动作,冷硬,肃然。   “你说的,我如何信?”   太子道:“眼下你并非是太子妃唯一的人选,孤还可以选择时相的女儿时笙。时笙性子开朗,听闻很是善良,她若进入东宫,想来也会善待采儿母子。”   晏如垂眸:“时相会拿刀砍了你。”   太子摆手:“他不敢。”   晏如嗤笑:“他不敢,但凭他爱女心切,他可以砍了你的采儿母子。”   太子笑意深深,势在必得,对眼前美人也有几分兴趣,他更相信晏如会答应自己的要求。晏相急需压制时玮,需要东宫让晏家更上一层楼。   两方都好的美事,是人都会点头。   晏如沉默,太子的举止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智障。   盲目又自信不说,还自以为是暖男。   太子抛出自己的橄榄枝:“晏姑娘,国母的位置让你容下一个孩子,很难吗?孤觉得时笙会答应,你怎么想?”   “太子殿下,你可以问问时相的意思,时相若答应,晏如给你做妾都行。”   太子冷了脸,“晏姑娘这么不识趣吗?晏相可是答应过的。”   “太子觉得时笙不错,可以去娶时笙,晏如不拦着。”晏如端正姿态,从头至尾,她都没有将太子这个炮灰放在眼里。   太子紧盯着她,良久后拂袖离开。   晏如若无其事般回屋睡觉。   ****   时笙大清早就被母亲带去白马寺上香,马车行至一半,中山王屁颠屁颠追来了。   时夫人见到俊秀的小郎君笑得眼睛都没有缝隙,令时笙想起一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上眼。   中山王没有上车,骑马跟随,今日一身白色的锦袍,衬得脸颊白皙,引得路上路人时不时驻足观望,夸赞声不绝于耳。   “阿笙,你就没有想法吗?”时夫人耐不住性子,“这些时日回来,你爹总是提起你的亲事,屡屡说中山王不错,可昨日回来说中山王不合适,要给你在外地找一个,你说他是不是被你气了?”   时笙掀开车帘瞧了一眼中山王,语气散漫,“不嫁他,他小时候还穿裙子,不嫁。”   时夫人顿时没了脾气,唉声叹气了一路,到了白马寺后由小沙弥带路去上香,中山王还是跟着。   上过香后,中山王这才敢靠近,“阿笙,我们出去走走?”   “不去,你盯着我做甚,晏姐姐说了你再见我,对我名声不好。”   时夫人侧身搭话:“呦,你还会在意自己的名声?”   时笙垂眸,确实,她都将身子给了晏姐姐,也不会在意自己的名声了,就怕气着爹娘。   若是有朝一日,她告诉爹娘她的身子给了晏如,爹娘会不会被活活气死?   晏姐姐说这叫‘出柜’。   中山王拉着晏如去一侧说话,“你可晓得今日陛下就要给晏如和太子赐婚了。”   时笙眼睫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别胡言乱语。”   “岂能有假。太子说今日求陛下赐婚,本王骗谁都不会骗你的。”中山王一本正经,嫣红的唇角一开一合,透着股憨态。   时笙本来很生气,瞧见他这副模样后皱眉道:“再乱说,我就告诉全天下人你穿裙子的事情。”   中山王立即闭紧嘴巴,拿手比划:真的、真的。   “阿笙,我们该回去了。”时夫人招呼时笙,手中还抓着给时笙算的姻缘签。   签像不好不坏,等于没算。   母女二人回府,中山王依旧跟着,回到相府,不忘蹭了一顿饭。   这个时候的晏如依靠在榻上,手中把娃着凉玉镯,耳边听着婢女的回话:“时姑娘与中山王一道去上香,还算了姻缘签,听闻是个上上签,回府后,时姑娘还同中山王吃了午饭。”   上香、好签、吃饭……   晏如下颚绷紧了,连带着躺在床上的长腿都跟着绷紧,她直起身子,看向婢女:“去拿赏钱。”   婢女离开后,她从床榻上走下来,走到铜镜面前,她的眼中,镜子里呈现的是她穿着现代职业装的打扮。自己照镜子,只会出现原来时代的装束,好像在时刻在提醒她,她不属于这里。   黑色上衣,领口微开,露出纤细的锁骨,她的手落在自己的锁骨上。   她有点想时笙了。   比起自己,她更喜欢时笙的身子,干净透着诱惑。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晏如准备桃花笺,这里没有手机通信,唯独情书可以表白。   比起送信,她更谨慎些,在原来的信封上再套了一个信封,让婢女亲自跑一趟。   一个时辰后,婢女回来了,同样,带回来一个信封。   晏如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偌大的信纸上只有几个字母:RNNN。   婢女凑上前看了一眼,“姑娘,时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她喜欢我的意思。”晏如心平气和地将信烧了,焰火在眼中滋生。婢女却说道:“可是时姑娘写信的时候不高兴。”   晏如坚持:“白纸黑字,岂能有假。”   婢女这回信了,点头:“时姑娘最喜欢的就是姑娘您了。”   “下去吧。”晏如吩咐婢女退下,自己在想一个问题:如何将RNNN这句话解释成我喜欢你。   RNNN—日你奶奶。   WXHN—我喜欢你。   差距好像有点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晏如:快快快,快帮我想想。 第14章喊娘   晏如想用其他国家语言来解释这四个字母,绞尽脑汁还未曾想明白,晏泾捧着书来了。   好学的弟弟,让她暂时放弃时笙。   晏泾所学很简单,世家子弟该学的他要学,自己有兴趣的也会学,他这回捧着的是兵法。晏如翻开后,只说一句:“纸上谈兵,无甚用处,你还是去学一些你该学的。”   “长姐以为什么该学、什么不该学。”晏泾不服气,小脸气鼓鼓的。   晏如与他说起了赵括纸上谈兵的故事,“赵括熟读兵法,谈论兵事,无人可及,与他的父亲大将赵奢谈论兵事,其父都难不倒他。可就是这样熟悉兵法的将军让四十万赵军有去无回。纸上得来终觉浅,需量力而行。”   晏泾沉默良久,而后才道:“长姐,我想去从军。”   晏如低眸看着幼弟,想起历史所言,晏皋之子晏泾不被其父看重,十三离家,二十方回,助中山王问鼎天下。   她险些忘了面前的幼弟是大魏日后勇猛无敌的大将军。   “随你。”晏如没有心思去同一个孩子计较,在历史的长河里,有些事情是注定无法扭转的。   既来之,则安之。   晏泾眉眼却皆是笑容,“长姐所想,总是与众不同,弟弟以为您会不同意,或者劝我打消心思。”   晏如抿唇不语,历史如此,她如何做更改呢。   将来的将军保家卫国,戍守边境,于国而言,是难得的战将,于百姓而言,又是极为难得的守护人。   勋贵世家中有多少得荫封而混沌过日,晏泾这般,很不错了。   “你有自己的梦想,长姐怎会不同意。阿泾,离开上京城,你就只是一个平常人,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那是自然,不过长姐,你想嫁太子吗?太子品性不佳,陛下隐有废储之意。长姐想掂量些。”晏泾皱紧小小的眉头,这等事情过隐晦,就连父亲都不信,他又说道:“长姐,你对太子可有心?”   “太子啊,炮灰罢了。”晏如感叹,太子像极了历史上的康熙第二子,被捧在手心中长大,可惜,被养得娇惯了。   她打发幼弟离开,“赶紧回去吧。”   晏泾满足,朝着长姐揖礼,抱着书本缓步走了。   翌日,晏如亲自去找时笙,不想,时笙被时夫人带着回娘家去了。   小没良心的……   第二日是贵妃召晏如入宫的日子,清早起梳妆打扮,她没有选择庄重的服装,而是选择素净的衣襟。皇家眼中多是锦衣华服,她一身素净,贵妃应该明白她的抗拒。   从上东门进宫,换上宫车,一路朝着深宫走去。路过东宫城墙后,她转身看了一眼巍峨的殿宇,唇角抿出嘲讽的弧度。   两盏茶的时间,宫车在贵妃的朝阳宫停下,低眸去看,宫门口站着两排内侍。   内侍上前,“晏姑娘,贵妃与陛下都在里面等着您呢。”   晏如扶着宫娥的手缓缓下了马车,问道:“时姑娘呢?”   “时相来话说时姑娘病了,今日无法起身。”   病了?晏如抿唇,昨日还出去玩,今日就无法起身,时相在骗鬼呢?   “今日还有哪家姑娘?”她顺口问一句。   “还有靖王家的荣安郡主,她比您早来了半刻钟。”   晏如颔首,被宫娥引入正殿。   皇帝登基前原配就死了,至今也没有立皇后,至今二十年,宫里都由贵妃做主。   进入正殿,熏香袅袅,宫娥站成一派,腰杆挺立,目视前方,威仪毕现。   晏如缓步进入,在皇帝与贵妃面前跪下行礼,须臾后,站起身,目光扫过皇帝衣袂上的龙纹。她想起杂记所言,面前这位皇帝为太子选贵妃是用了一金一玉两枚如意。   原身的晏如选了金子,郡主选了玉。皇帝认为金是象征皇家的荣耀,因此选了原身做太子妃。   她看了一眼站得笔直的郡主,垂下眼眸。   皇帝不说话,贵妃巧笑得寒暄一番,接着才说起今日的目的:“方才下面进贡了些有趣的小玩意,本宫瞧着不错,给你二人也一人赏赐一件。”   晏如眼皮子跳了下,只见两名宫娥端着托盘徐徐走来,红布赶着托盘,导致什么都看不见。   贵妃从榻上走了下来,走到宫娥面前,亲自掀开块红布。   红布下是两个巴掌大小的如意,一金一玉。   贵妃看向晏如,“晏如为长,你先选一块,你今日通身素净,需些用些东西来压一压。”   荣安郡主皱眉,素净当需金来压,贵妃是明目张胆地偏心了。她咬牙浅笑,“晏姐姐今日素净极了,瞧着像是洛天神女,倘若用俗物来压,只怕玷污了通身仙气了。”   “郡主说笑了,凡人哪里来的仙气。”贵妃不高兴了,冷冷地瞥了荣安郡主一眼,催促晏如快些做选择。   上座的皇帝沉默不语,静静品茶,无论贵妃说什么他都不会掺和。   晏如相信了杂记所言,无视贵妃的劝告,选择了玉如意。   贵妃倒吸一口冷气,荣安郡主笑了,迫不及待地选择金如意。   皇帝这才站起身,“时辰不早了,朕要去见见那些老狐狸。”   皇帝走了,贵妃狠狠剜了晏如一眼,自己追上皇帝的脚步,吩咐两人莫要随意走动。   荣安郡主把玩着手中的金如意,不觉看向晏如:“你为何不选金的?” 第15章大婚   春夜绵绵,微风轻漾,站在风中给人一种柔绵中带着清醒的感觉。   时玮抱着女儿,脑子里一团混乱,被风一吹后,他顿时醒悟过来:女儿喝醉了,说的都是醉话。   他将人抱回房间,又令夫人来照顾,自己同中山王说大事了。   时笙小醉,不算醉得糊涂,乖乖地躺在榻上,唇角弯着小小的弧度,睁着眼睛看母亲。   时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都哄着,今日酒醉也不想将她交给婢女,自己亲自给她擦拭,被她看得心里发憷才停了下来。   “瞧着我做甚?”   “阿娘貌美,怎么都瞧不够。”   “贫嘴,醉了就睡觉。”   “阿娘,中山王为什么会来?不要说爹将他看作是未来女婿了。爹什么时候会做事这么糊涂,我觉得有些故事。”   时夫人顿了下来,将手中的帕子交给婢女,“都出去吧,门关好。”   时笙眯着眼睛,脑袋晕眩,打起精神听着母亲接下来的话,“说吧说吧,我听着呢。”   “陛下想召你入宫做皇后,没有太大的原因,中山王人品佳,后宅干净,对你又好,是一佳婿。”时夫人眉头皱了起来,多年来良好的教养让她对皇帝无法生气,毕竟君君臣臣,再好的兄弟也要分君臣。   时笙懒懒地打了哈欠,背过身子,“我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是做皇后啊,我累了,母亲早些休息。”   时夫人长叹,替女儿将被角掖好,自己轻轻退了出去。   夜色凉如水,临阳的夜色寂静无声,多了分淳朴。   一夜天明,时相与中山王一道离开国公府,时相在前走着,中山王在后背着鱼篓和竹竿。   从背影看上去,像是父子,又像是翁婿,但一点不容疏忽的就是中山王主动做小,甘愿被时相驱使。   国公府里明眼人都看了出来,中山王伏低做小是想要时相的女儿时笙,不禁都在感叹时家要出一位王妃了。   时笙酒醉初醒,脑壳有些疼,被母亲灌了一碗醒酒汤后,整个人才活蹦乱跳。   少女玉质天成,又恰好是花龄,时夫人给她穿了一件红色牡丹群,裙摆逶迤落地,温雅至极。   时笙用过早膳,站在屋檐下听着母亲与舅母说话,父亲的侍卫走了过来,“姑娘,相爷在府外的马车上等您。”   时笙没多想,与母亲与舅母说了一声,提起裙摆随着侍卫出府。   因为就在府门外,时笙没有带内侍,就直接去了,跨过正门,就见到熟悉的马车。   “阿爹。”时笙冲着马车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她掀开车帘瞧了一眼,整个人都跟着震惊,口舌打结:“今日、今日休沐吗?”   车内端做的皇帝朝她笑了笑,“今日若不休沐,你阿爹怎么会在这里。”   时笙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虚笑道:“臣女忘了,您将臣女骗出来是?”   “你竟敢用骗字。”皇帝陡然笑了,神色中多了一抹和蔼,是长辈对晚辈的怜爱。他自顾自笑,时笙眼巴巴地看着他,想起母亲的话,“你为何要选我做皇后?”   “你问得真直接,让朕都不知该如何骗你。”皇帝叹气,掩唇轻轻咳嗽一声,说道:“朕可以给你无上的荣耀,当然,你也有自由。”   时笙钻进马车,坐在车门口的座位上,警惕地看皇帝:“你拿我做棋子吗?”   “朕也是大魏江山的棋子。”皇帝眸露幽邃,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时笙听到这样的答案后也没有不解,只叹气,道:“陛下该回答一下,为何选臣女?”   “真话就是你合适,假话就是朕喜欢你,你觉的得哪个合适,就听哪个。”皇帝不作掩藏,时笙太过通透了,轻易糊弄不了。   时笙小小的身子蜷曲在车门口,目露茫然,她凝着皇帝,想起他只有三月寿命。   她若答应为后,三月后,她就将会是太后了,晏如就会是皇后。   她茫然地点头,“陛下有江山谋,臣女也不懂,臣女只要一个您一个承诺,臣女在后宫可以肆意行走,肆意办事,不用受拘束,当然臣女善良,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但臣女会自保,倘若旁人来害我,臣女不会干等着。”   “没有了?”皇帝诧异,“朕以为你会说出什么荒唐的条件。你若为后,整个后宫都将在你的掌控下,至于怎么打理,就是你的事情,朕只要后宫和睦。”   时玮疯疯癫癫半辈子,养出的女儿竟如此玲珑剔透,相比较晏如,时笙身上有一股年轻的活泼。   皇帝生起半分不忍,肺腑忽起不适,他轻轻咳嗽起来,道:“立后大典,一切从简了,你不如随朕回宫去吧。”   时笙目瞪口呆,“你不怕我阿爹拿刀砍进宫里吗?”   “你爹疯疯癫癫,朕也忍了一辈子,朕总得还回去,不然这辈子就让他占尽便宜了。”皇帝神色苍白,若非时玮是朝堂清流,他也不会亲自来临阳。   “你爹与晏相最大的本质在于晏相心里权柄最重,而你爹相反,你爹兼顾天下苍生。看似你爹简单,实则不然,晏相心中所想的都在朕这里,而你爹所想,朕满足不了他。” 第16章新房   本该属于太子与太子妃的新房里,却站着未来皇后。   晏如穿着庄重的礼服,浑身僵硬,蓦地被掀开盖头,她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很白,唇角都跟着发白。而握着她手腕的手很热很柔软,登时间,她的心软了下来。   时笙没什么心情来兴师问罪,她的心里慌乱极了,“你要死了,你要死了……”   她说的语无伦次,反倒让晏如平静下来,手腕上的温度让她身处异世也觉得很温暖,她站起身,“说什么胡话呢。”   新房内布置华丽,摆设奢靡,处处透露出一朝太子的风范,然而这些落在时笙眼中,像是一根根刺扎在心口里,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我现在很讨厌你,但性命攸关,你若信我,就跟我走。”时笙带有些赌气。   晏如不知她的意思,“你怎么在这里?”   时笙剜她一眼,唇角扬起嘲讽的笑,“你能成为太子妃,我也能成为皇后。”   晏如温柔笑了,“又在说胡话。”在大魏历史上,皇帝并没有再立后。   “赶紧走。”时笙懒得多解释,伸手扯下晏如发髻上的凤冠,拉着人就朝外走。   晏如微微皱眉,却并未阻止她,反而提醒道:“阿笙,这里是东宫,贸然出去会有杀身之祸。”   “你话太多了,闭嘴。”时笙凶巴巴,这个女人太烦人了。   殿门口的宫人见到太子妃出殿,先是面面相觑,继而一起涌上前去。时笙冷冷地睥她们一眼,继而亮出皇帝的令牌,“都退下。”   皇帝的令牌远高于太子,宫人识趣地退回原位。   时笙堂而皇之地拖着晏如离开东宫,一路上,畅通无阻。   离开东宫,晏如恍若隔世,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殿宇,亭台楼阁,她倒吸一口冷气,“阿笙,我们闯祸了。”   这个祸太大了,不知为何,她想和时笙私奔了。   她有些犹豫,心尖颤了颤,怀着忐忑的心情问时笙:“阿笙,我们私奔吧。”   迎着寒风,时笙眯着了眼睛,风往脖子里灌了进去,冻得她小脸发白。听到这句话后,她不高兴地看向晏如:“谁和你私奔,我要做皇后,将来会做太后,谁乐意搭理你。”   说完,她松开晏如的手腕,自己朝着自己宫殿的方向走去。   晏如有些莫名奇妙,这些时日以来她努力去改变历史的轨迹,做了太多的事,可最后,皇帝的一道旨意下来,让她做的一切都成了空。   作为未来的人,她改变不了命运,同样,身处古代的时笙也注定会成为中山王妃。   中山王会在十年后登基为帝,时笙难不成也知晓自己的命运?   东宫侧门人烟稀少,时笙抬脚一走,就留下孤零零的晏如。   晏如望着少女纤细的背影,心里渐渐生起暖意,抬脚朝着时笙走去,“阿笙,等我。”   “自己没长脚吗?”时笙心里憋闷得厉害,想起寿命一事,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等人靠近后,她才开口:“你的手给我。”   晏如不明所以,将手递给她。   短短一盏茶时间,晏如手腕上的数字从一个时辰骤然变成五十年。   时笙不傻,宫里的刀剑都是藏起来的,她冷笑道:“东宫有人要杀你。”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晏如不意外,唇角扬起薄凉的笑,宫斗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她主动握起时笙的手,“你要带我去何处?”   “带你去中宫。”时笙扬起下颚,得意地笑了。   宫道幽深,没有灯笼,时笙在前带路,深一脚、浅一脚,很快就到了中宫门口。   站在门口,晏如凝眸望着长春宫三字,不觉诧异,“这里有主人吗?”   “有,我就是这里的主人。”时笙抬脚跨过门槛,目露精湛,不管晏如有没有跟上,她自己直接朝着寝殿走去。   先皇后故去多年,长春宫一直没有主人,前不久皇帝下令里外打扫一遍,时笙一入宫就住了进来。寝殿内布置偏于活泼,处处可见女儿家的摆设,就连风床上的锦帐都是樱草色。   晏如见后,有些奇怪,这里好像并非是中宫,只是一位公主的殿宇。   “若非来时见到长春宫三字,我都不信这里是中宫。”   “我初进来之际也是奇怪,陛下的喜好有些奇怪。”时笙懵懂。   晏如好笑,“这就是直男思维。”   时笙想问什么是直男思维,想起两人之间并不是昔日的情人了,也,没有必要那么亲昵,自己也就不问了。   宫女丹青来问:“娘娘,可要用些晚膳?”   时笙看了一眼晏如,没好气问:“你吃了吗?”   丹青这才问晏如:“奴婢眼拙,不知您是哪宫的娘娘。”   “别管她,你多添一双碗筷就行。”时笙看见她身上的礼服就生气,“你衣裳不换吗?难看又粗糙。”   晏如不恼,笑盈盈,“半月不见,气性变大了。”   “别和我套近乎,日后你得喊本宫母后。”时笙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晏如:“……”   半晌后,时笙拿来一套月白色暗纹对襟如意裙,“换了。”   晏如觑她一眼,接过衣裳,自己扫视殿内一番后,选择走去屏风后换衣裳。   不想,时笙跟了进来。   她抱着衣裳怔了怔,“你怎么进来了?”   “太子妃娘娘,你脱我衣裳的时候快得很,怎么,我就不能看你?”时笙不仅人来,还搬着凳子。   晏如扶额,“你不讲道理。”   “太子妃娘娘,你到底换不换?”时笙扬起小脸,得意洋洋,“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晏如脸颊慢慢透着红,接着,耳朵上飞上一抹红晕,她侧过身子,慢慢地解开衣裳。   礼服厚重,腰间更是用了复杂的如意结,晏如今日的衣裳的喜婆穿上的,看她结扣的时候并不复杂,眼下解开,却难坏了。   没办法,晏如只好转身问时笙:“你会解吗?”   “解什么解……”时笙见她双颊红晕后嗤笑一句,从枕头下摸到剪子。   晏如心口一跳,“你怎么将剪子放在枕头下?”   “准备今晚杀了你。”时笙没好气,走到负心女人面前,不说二话,直接拿剪子将一身礼服剪了,又添了几剪子,礼服被剪得破破烂烂。   晏如看着锋利的刀口,不觉咽了咽口水,时笙的性子很烈。   礼服剪开后,里面还有几层中衣,与寻常穿衣不同,而且都是红色的,时笙不满意,继续去拿剪子剪。   丹青进来,恰好见到她的主子对着晏如戳剪子,吓得她忙丢了手中的参汤去阻止她,“娘娘,您这是做甚?”   晏如不惊不颤,时笙心里有气罢了,反而将丹青打发出去,“无事,你先出去,我们有话说。”   丹青害怕,违逆不过主子,只好先退出寝殿,心里着实担忧,想去找高内侍长。   黑夜下风漾过,皇帝从黑暗中走来,她吞了口气,心里定了,“陛下。”   皇帝身影略带匆匆,“她将太子妃带回来了?”   “娘娘带了一位女子回来,奴婢不知是不是太子妃。”丹青不敢胡乱说话,她并不认识太子妃娘娘。   “你进去传话,就说朕来了。”皇帝站在殿门口,并没有直接推门进去。   “来了……”皇帝的话刚落地,殿门就被推开了,露出时笙的小脑袋。   时笙弯唇浅笑,眸色盈盈,小脸上扬起真诚的笑,“陛下,有人要害太子妃,我就将她带回来。你放心,我又不是男人,不会欺负她的。不过你得告诫太子,东宫出来乱,他难逃罪责。”   皇帝负手而立,眸色沉了下来,但时笙不畏惧,反而继续问他:“今夜太子妃留在长春宫,可好?”   “皇后,你胡闹了。”皇帝耐着性子劝说,“她是太子妃,今日大婚理该留在东宫。”   “陛下,东宫乱得很,我作为她的嫡婆母,不放心她回去,不如您派人去东宫查一查,查得干净了,我亲自将她送回去。”时笙眯眼笑着,眉眼弯弯,无辜中透着自己的谋算。   今夜大婚,晏如就别想洞房了。   皇帝长叹了口气,“你闹什么呢?”   “陛下,我今日若不去,晏如就没有命了。陛下,我不胡闹,就想东宫干净些。倘若太子查不出来,我让晏相和时家一道去查。我与晏如感情深厚,见不得她受委屈。”   “就这么简单?”皇帝不大相信,事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时笙偏偏咬定东宫有乱,只怕中间还有更深的秘密。   “陛下,我又不是男子,你怕什么?”   皇帝颔首,“你别胡闹就成,明日太子来接太子妃回东宫。”   “谢陛下。”时笙松了口气。   皇帝没有再计较,带着人匆匆去东宫。寝殿内外恢复安静,时笙砰地一声将殿门关上,晏如穿着她的衣裳从内寝走出来。   时笙嘲讽她:“太子妃娘娘,今夜想好如何过?”   晏如年长,比时笙身子高了些,衣裳穿在她的身上,有些不合体,尤其是襟口,本就是对襟的衣裙,此时胸口好像……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第17章生气   长春宫内奢侈,灯火如白昼,照清了晏如身上每一寸肌肤,时笙不避讳,哪怕换了身份,也直勾勾地看着她。   时笙执着,朝前走了几步,站在晏如面前,生硬道:“你亲我。”   晏如皱眉,“你胡闹什么?”   时笙踩着她的脚尖,将自己的侧脸送了过去,“亲不亲?”   短短半月不见,时笙仿若换了性子一般,倨傲不说,做事也没有了分寸。小脸近在眼前,晏如深吸一口气,不得已去亲了亲。唇角碰到娇软的肌肤就站直了身子,心口砰砰乱跳。   感觉太刺激了。   不谙世事的相府嫡女与尊贵的皇后娘娘,后者恍若是董事长的夫人,下属与上司夫人不明不白地亲吻。   晏如红着脸,时笙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愁眉苦脸。   手腕上的数字并没有变动。   时笙气道:“你吻我的时候,心不诚。”   晏如温柔地望着她,眼神潋滟着烛火,殿外静悄悄地,仿若无人。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夜色凉如水,月光轻轻扬扬地洒在人间,铜枝灯火璀璨胜过苍穹繁星。   时笙的执着将自己也将晏如逼入绝境中,晏如叹气,“你是皇后了。”   “那又如何?”时笙嗤笑。   晏如迷惑,更被她眼中的热火烫得心口疼了起来,古代车马慢,情思却长。少女懵懂,情分却深。   历史上的时皇后,早了近乎十年。历史长河中,终究发生了变化,中山王喜欢时笙,将来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晏如后悔了,后悔自己的莽撞,明知历史不可违,偏偏去挑逗时笙。   她深吸一口气,眸色变作温和的暖阳,“阿笙,你是在报复我吗?”   “报复?你配吗?”时笙眼中的热火陡然熄灭,她学着父亲的样子说着最正经的话,“晏相有女为太子妃,朝堂上失去平衡,时家女为后,才能让朝堂风平浪静。你别看陛下年迈,他可精着呢。”   晏如心口悸动,合了下眼眸,强自镇定下来,“阿笙,你是天之骄女,注定站在顶端,你会是皇后,可不该是他的皇后。”   她改变想法,若喜欢时笙,就该顺着历史发展,可万万没有想到,时笙会成为老皇帝的小皇后。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历史记载,这位皇帝深爱发妻,不肯将妻子的名分给予其他女人,贵妃跟随他二十多年也只是贵妃,时笙还小,皇帝又在想什么呢?   时笙却道:“谁的皇后不都是一样的,倒是你,入宫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今夜的事,你自己去查,我才不帮你。”   言罢,她走出去殿吩咐宫人摆膳。   皇后膳□□致丰富,满满当当摆满一张食案,奢靡中透着皇帝对时笙的宠爱。   晏如惊讶,她曾见过满汉全席,今夜的膳食相差不了多少,她惊叹,时笙却在不自觉地时候夹了一块鱼肉给她,“你试试。”   说完后,时笙回神,立即将鱼肉从晏如的盘子里夹回去,放入自己嘴里吃了。   自己吃,更香。   宫人看得哭笑不得,晏如抿唇,更像出气质高华。   满桌的菜肴让人看花了眼不知该从哪里下筷子,晏如斟酌再三,选择先吃鱼。   鱼来自江里,没有土腥味,鲜美至极。   宫人看着太子妃,端庄雅致,再看皇后,活泼中透着稚气,两人的位置好像颠倒过来了。   眼前一幕,赏心悦目,宫人看得起兴,不觉比起两人的美貌。   “我觉得皇后好看些。”   “不,你看太子妃,雅致不说,透着一股韵味,嗯,就是女人味。”   “皇后多好看,一眼看去,惊艳又让人舒服。”   时笙耳朵好,听到那句‘女人味’后不觉咬住了筷子,心中疑惑,什么是女人味?   她好奇,贵妃从外面直接带人冲了进来。   寂静的长春宫炸响了一道雷。   晏如拧眉,双眸幽远深邃,而时笙很平静地坐在原位上,无视怒气冲冲的贵妃,她笑问:“贵妃,可用过晚膳了?”   “时笙,是你……”贵妃说不出的惊讶,半月前告假养病的少女竟堂而皇之坐在了中宫主位上用晚膳。她怒气难压,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那里皇后的位置,你凭什么……”   心里防线被时笙面上最纯净的笑意冲破了。   时笙托腮,笑意如初,如艳阳下的牡丹,“就凭我是陛下亲自迎回来的新后。”   其实她想说:就凭我是陛下亲自骗回来的新后。   贵妃气得浑身发抖,脸颊上的青筋凸显,好似下一刻就会扑上去扭打时笙。中宫的宫人时刻主意着她的动作,害怕她在盛怒下伤了小皇后。   然而时笙无所畏惧,好像还嫌贵妃怒气小了,添油加醋道:“陛下说我年轻,喜欢我,不顾我父亲的意愿带我入宫。”   一侧的晏如抿唇,踩着贵妃的心口碾一脚,时笙太坏了。   “贵妃娘娘,可要用膳?”时笙浅笑,眼中冰冷,看了晏如一眼,冷淡道:“太子妃是我的儿媳,我会照顾好的,东宫太脏,什么时候干净了我再亲自送她回去。”   “时笙。”贵妃咬牙怒问,宫廷掌权二十多年,她几乎成了皇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被一个小丫头踩在脚底下。   时笙也配?   “贵妃若不用膳就赶紧回东宫去收拾收拾残局。”时笙站起身,迎上贵妃阴鸷的视线,巧笑说道:“我一无是处,确实不配为后,谁叫陛下喜欢呢。”   一句话将小姑娘的跋扈与嚣张都说了出来,更将皇帝的偏爱展现得淋漓尽致。   晏如看着贵妃气急败坏的样子,适时出声,“贵妃娘娘,陛下已然来过了。”   皇帝都宠着时笙,贵妃何必自取其辱。   在这个时代里,皇权既代表一切,穷人苟延残喘,握有权柄的人掌着一切生杀大权。   贵妃再怎么反抗,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时笙睨了晏如一眼,凉凉道:“贵妃娘娘,陛下若想让你成为他的皇后,二十年来有的是机会,可她没有,这就代表着,你没有机会。你苦苦等候二十年,不如陛下见我一眼。”   晏如扶额,时笙就是故意的。   亦或是说,时笙在报复。   晏如有些无力。   贵妃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女,浑身发颤,毛孔中都透着对眼前人的恨意,她心口的恨意滔天般压制过来,使得她步步走近时笙:“你为后又如何,本宫在后宫里苦苦经营这么多年,你妄想斗过本宫。”   时笙麻木了,心里忽而不疼,只觉得一股痛快,“我有陛下的喜欢,与你斗白白跌了皇后的身份。”   “时笙。”晏如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色,心口慌了起来,下意识拽着她的袖口,眼神示意宫人将贵妃拖走。   时笙没有再说话,只静静凝着贵妃,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贵妃被宫人拖着离开,临走之际,她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本宫与你没完。”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么一句话给毁了,时笙想起晏如给她说的灰太狼的经典名句:“我还会回来的。”   时笙笑了,一闪阴霾,继续坐下来吃东西,吃了两口发现晏如还站着。她扬首,晏如眼中盈着泪,她囫囵吞枣地将食物吞下,屏退宫人,“太子妃,你哭什么?”   晏如回身,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威仪……”   “闭嘴,吃你的饭。”时笙被一句话挑起了怒气,她想咬晏如,狠狠地咬。   少女眉眼间隐隐生着戾气,似乎要黑化了,晏如看得担忧不已,作为现代人,她就算知晓历史,也不知该怎么安全地走下去   接下来,两人沉默着用完晚膳。   长春宫的宫门也关住了,不会再有人闯进来。   宫娥丹青前来询问,“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要住在偏殿吗?”   时笙眼皮一颤,抬首看着她,眸色带着阴沉,“丹青,你问的话有些多余了。”   时笙自从入宫,丹青就在她跟前伺候,丹青渐渐摸清她的性子,与其他宫妃不同,时笙不摆架子,平易近人。   可一句话时笙目光骤然变得极为阴冷,丹青突然慌了,忙跪下拉请罪,“奴婢失言了、奴婢失言了。”   请罪后,她忙退了出去,心里依旧敲着鼓,太子妃今晚到底住在何处?   听到对话的晏如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在抬眸,时笙恢复神色,她走过去,“阿笙。”   时笙不理会她,径直走入内殿。晏如被她忽视也不恼,主动将外殿的灯熄灭,跟着她的脚步进去。   外殿暗了下来,内殿的光也跟着暗了,时笙坐在榻上,背对着晏如,单薄的背影里透着倔强。   晏如心里心疼,面上不好显露,更怕激怒她,唯有慢慢出声:“阿笙,你还生气吗?”   “你被人始乱终弃,你还能高兴吗?”   闻言,晏如像是被刺扎了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   时笙:锵锵锵锵锵锵… 第18章怼天怼地   始乱终弃一词太过狠厉,晏如久久说不出话来。   丹青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皇后娘娘,侧殿已打扫干净了。”   晏如回眸看向丹青,时笙亦是抬了眼睛,两人皆是一跳,丹青被两人看得心口发憷。   她办错事了吗?   丹青不知所措,心口慌得厉害,在皇后灼灼的注视下,她唯有跪下请罪:“娘娘恕罪,奴婢说错话了。”   晏如看得心口跳动,在宫廷里,等级森严,压根就没有人人平等。她倒吸一口冷气,同丹青道:“你没有办错,偏殿在何处,我随你去。”   丹青立即爬起来,朝晏如投去感激的眼神。晏如与时笙说了句话:“在这里,任性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晏如,在这里,本宫说了算。”时笙嗤笑,“若不能为所欲为,入宫找死吗?”   晏如皱眉,“伴君如伴虎,你当小心。”   时笙不听,反而屏退丹青,自己步步步近面前满口仁义的清冷女子,“晏如,你若为我好,就不该入宫。”   晏如低眸,不敢面对时笙,历史推动下,人力太过渺小了。历史上的皇帝不立新后,是不是历史哪里错了?   忽然,她有一种猜想。皇帝确实立了时笙为后,不过被后来登基的中山王利用皇权将这些‘历史’都抹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晏如沉默,时笙冷笑了两声,直接躺在床上,“走的时候记得关上殿门。”   晏如到口的话又被吞了回去,时笙眼下有皇帝庇护,不会生事,而自己,却身陷囹圄中。   时笙单纯,她不知晓今夜原是有一场大火。   皇长孙之母纵火杀太子妃,事后,太子将一切都很好的隐藏起来,最后,由一个宫人出来顶罪。   晏如长叹一口气,幸好,她读过这段历史书。当时在图书馆里看到的杂记,当时当作是一般宫斗书来看,未曾想,竟然是真的。   由丹青引路回到偏殿,晏如也很快歇下了。   一夜醒来,再度回到正殿,时笙已经坐在食案旁用早膳了。相比较昨夜的晚膳,早膳清淡许多,可一眼看去,还是有十几道。   晏如不觉笑了,看来时笙乐于做皇后!   丹青添了一副碗筷,晏如趁机坐下,时笙恍若无人般给她夹了一个虾饺,“这个不错,里面的虾肉鲜美极了。”   是个吃货!   晏如咬了一口虾饺,顿时惊讶,“这是什么虾肉?”   味道很好,难以用言辞来形容。   “不知,吃就行了。”时笙安于现状,“每天问来问去,不觉得很麻烦吗?记住菜名就行了,吃完你要回东宫吗?”   晏如摇首,“不回去。”   丹青惊讶,太子妃将中宫当作自己的家了。   接着,晏如将伺候的宫人都赶了出去,时笙睨她,“做甚?”   晏如放下筷子,走至她面前,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时笙愣了下,接着拿起帕子去擦拭自己的额头,故作厌恶:“本宫嫌脏。”   晏如心口颤了颤,“口是心非,我今日不回去,是让你去东宫查清昨夜的事情。”   “本宫为何替你查。”时笙星眸圆瞪。   晏如俯身,唇角贴向时笙柔软的嘴角,“可以了吗?”   时笙心中发颤,下意识就将她推开,整个人心烦意乱,“别来骚扰我。”   晏如浅笑,眸子里映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昨夜东宫发生大火,你不来我也准备跑的,不过你早来一个时辰。我离开后,新房里还是会有人替代我,想来,新房大火,贵妃这才急了。”   时笙皱眉,“替代你的人死了?”   “那人知晓有危险,自己会跑的,先说,你帮我吗?”晏如抬起她的下颚,目光灼灼。   时笙不高兴被她这么挑逗,使劲拍开她的手,“我好歹是你娘,你竟来挑逗我?”   晏如蓦地笑了,“那母后,帮忙吗?”   时笙沉思,双眉紧锁,“儿媳妇,你有证据吗?”   “你只需去御前,证据就会送到你的手中。记住,莫要相信我爹的话。”晏如揉了揉被拍疼的背,再度抬首的时候,时笙站起来,堂而皇之将一把匕首塞入自己的袖袋中。她惊讶,“阿笙,带匕首做什么?”   “你话真多,吃完了就随我走,陛下该下朝了。”时笙不耐地回一句。   两人在殿内简单整理一番,凤辇在外准备好了,丹青扶着时笙上车,她悄悄问道:“皇后娘娘,太子妃怎么办?”   时笙:“自己没腿吗?”   晏如轻笑。   凤辇缓缓起步,晏如亦步亦趋地跟着凤辇,宫道悠长,压根看不见尽头。 第19章好看   被召唤进来的内侍是负责太子成亲事宜的主管,品阶只低于高铭。面对帝后等贵人,先是惶恐了一下,斟酌了须臾才开口,“回禀陛下,婚房是一应物什都是臣负责的,昨夜大婚,皆因火烛起火。”   贵妃尖声疑问:“火烛为何会起火?”   时笙瞪了一眼迫不及待的贵妃:“你等他说完再问,你这么一问,他怎么继续说。”   贵妃再度被怼,又气又委屈,她辛辛苦苦地伺候陛下多年,到头来竟不如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心里的屈辱顿时涌现出来。   下面跪着的内侍继续开口:“烛火本是易燃物,而太子成亲的烛火较于平常大些,在烛台底部放了些炸药。炸药不多,爆炸会引起恐慌,届时东宫大乱。其余的事,臣便不知了。”   时笙听得不明白,“说是起火,怎地又是爆炸?”   晏如出声,道:“恐慌后,再伺机放火亦或有人趁机行刺杀一事。”   话音落地,皇帝不着痕迹地看了晏如一眼,没有说话。晏皋冷笑,“东宫这招真是好精彩。”   太子憋屈,闻言后忙为自己辩解:“孤不知晓此事,丞相与太子妃放心,孤定会彻查此事。”   晏如冷笑,“不需太子彻查,还有后话呢。”   太子震惊地看向对面的女子,她有备而来?   方才的内侍又说道:“昨夜事发后,臣紧急去查,查了一夜才知是谁动的手脚。接触过烛台的共有八人,有一人招供了。”   他顿了顿,殿内静寂无声,气氛凝结。   接着,他继续说道:“那人招供是皇孙之母身边的婢女令她将炸药藏在烛台中,至于为何这么做,臣来不及拷问。”   “不可能,昨夜叶儿失踪,阿岚急得不行,你们莫要将罪名扣在她的身上。”太子急于辩解。   “昨夜皇孙在朕这里。”皇帝适时出声,神色失望,“既已查明,按律处置,太子妃新房被毁,眼下该早些修缮。晏相,你可满意?”   晏皋却道:“陛下口中的律法是什么惩罚?谋杀太子妃是死罪。”   “晏相,事情尚未查清楚,你便急于杀人吗?”太子疾呼,面如死灰,急急在陛下面前跪下,“父皇,阿岚是皇孙的母亲,定是有人嫉妒她生下皇孙,想要杀母夺子。”   时笙笑了,“太子直言太子妃陷害皇孙之母,何必拐弯抹角,查案的是宫廷内侍,并非晏府的人。昨夜太子妃差点性命不保,你不闻不问也就罢了,今日却阴阳怪气说她杀母夺子,既然这样不喜,当日何必苦求她嫁给你。做个男人吧,太子殿下。”   时笙快言,一番话将太子心理剖析得很明白,众人暗自心惊,晏如却看得害怕,宫廷水深,时笙这样做,会得罪人的。   她沉默观望,而太子面色通红,神色阴鸷,冷眼看着时笙:“皇后娘娘今日来掺和此事,又是什么想法?昨夜未发生大火,您就将太子妃带走,可见您事先知晓会有大事发生的。”   “本宫只知有人要害太子妃,至于其他一概不知。太子和本宫争论的功夫,不如问问这个内侍。太子毫无诚心,对太子妃不公,东宫既无她的住处,不如令她暂留中宫,就当给本宫作伴。太子何时想明白,再来接她回去。”时笙语气沉沉,话里皆是不满,面对皇帝也无所畏惧,最后又说一句:“是个女人都会生孩子,这个孩子非嫡,太子妃抢他做甚?倒是太子口中的阿岚,怕是想用这个孩子为自己争夺位分吧。”   满殿沉寂。   局势分明,证据确凿,太子欲辩解,贵妃拉住他,道:“阿岚胆大包天,臣妾回去就去处置。”   “本宫是皇后,自该本宫处置,不辛苦贵妃娘娘了。你如果有时间,不如去东宫看看婚房,不然太子妃可就常住本宫这里了。太子殿下,你究竟的不满晏家还是不满太子妃?本宫是太子妃好友,如今又是她的嫡母,下回做事之前想想自己的处境,再想想晏时两家。”   一番话让众人都皱紧了眉头,时笙却不在意,她的话没有触碰皇帝底线,皇帝不会反对。   她站起身,同皇帝行礼,“陛下,您觉得臣妾做的如何?”   皇帝神情冷冷,“皇后做的很好。”   太子心死,欲拉住晏如求情,晏如冷漠地转身,不予理会。   渣男罢了。   时笙同皇帝寒暄两句后,带着太子妃光明正大的离开,犹自剩下气得脸色发白的贵妃。   回去的路上,晏如担心时笙的处境,好心劝解:“你的戏演得太过嚣张了。”   时笙却道:“皇帝的底线是朝政,本宫不碰朝政,他便纵容。在这里,不会有人想到皇后与太子妃早有暧昧,本宫护着你,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姐妹情深罢了。”   晏如陡然明白,时笙看透了皇帝心思,故意折腾故意闹,皇帝永远不会在意。   后宫本就是贵妃的天下,倘若小心行事,只会让自己憋屈过日子,不如大大方方抢回凤印,让贵妃彻底没了希望。   晏如叹息,抬首看向虚空中的浮云,心中五味杂陈,“我与太子的梁子,只怕难解。”   不过也没关系,炮灰罢了,无需在意。   她复又看向身侧的少女,“阿笙,你与陛下之间……”   可曾圆房? 第20章秘密   皇帝登基二十多年,除去位分尊贵的贵妃外,还有不少莺莺燕燕。   今日新后怒怼贵妃一事,早就传遍了整座宫廷,许多人都想着来看看新后风光。光是来看热闹的就有十几人,年岁都已大了,最年轻的也有二十五六岁,十七岁的时笙坐在殿内,显得有些违和。   后妃们察言观色,言语间都在奉承新后,前朝与后宫相连,后宫更是拼家世。   晏如静坐一旁不言语,时而品茶、时而观看她们一眼,奇怪的是,无人提起贵妃,她们好似抛弃了原来的上司。   寒暄一番后,时笙略显不耐,随意找了借口打发她们离开。   宫妃们这才陆陆续续离开长春宫,热闹过后,便是短暂的平静。   时笙疲惫,依靠在榻上,歪着脑袋去看晏如:“姐姐在想什么?”   “我在想,她们为何不提及贵妃?”晏如抬眸,对上时笙飘忽的视线,她浅浅一笑,“你在想什么?”   “我?”时笙直起身子,单薄的脊背挺直了,“我在想,过继哪个孩子比较合适。”   “你不如回府去问问。”晏如提议,“其实只要两位丞相共同辅助,立哪个皇子都不难,难就难在两人不和。”   时玮与晏皋是兄弟,浸淫官场多年,时玮尚保持初心,可晏皋眼中唯独只剩下权势。   时笙托腮,眉眼如画,想起自己的处境,便道:“阿爹病了,我若回去,他得打死我。我让陛下传旨,许他入宫。”   提及时玮,晏如忍不住笑了,时玮爱女如命,早早就看中中山王这个女婿,做梦都没有想到会被自己的兄弟截胡。   两人静坐片刻,丹青抱着许多账本走进来,说道:“娘娘得空看看这些,还有哪些尚宫与内侍,得空也要见见的。”   时笙不懂这些,晏如先道:“放下吧,对了,你去算一算有多少尚宫内侍,拿了名单过来,总得备些薄礼。”   丹青惊讶,但她没有立即应承,而是选择等着皇后的答复。   太子妃是晚辈,尊卑有序,还是要听皇后的。   时笙心里没底,便听了晏如的话,丹青这才去统计。   等宫人离开后,时笙不知该如何去做,便悄悄问晏如:“你要送什么?”   “你是皇后,自然尊贵,可初来乍到,总得给些甜头给他们。贵妃在宫里经营多年,早就有了自己的势力,晏家在后宫有些人脉,可这些远不如贵妃。”   “你的意思买人心?我没钱啊,我入宫的时候连一件衣裳都没带。”时笙犯难,总不好拿着皇帝御赐之物赏赐下面的人。   晏如耐心解释:“送一香囊,里面放些碎银子即可。”   时笙皱眉,“哪里的来的香囊?”   “真是咸鱼皇后。”晏如叹气,时笙就是一只纸老虎,瞧着威仪霸气,骨子里却还是懒懒散散,她怪道:“你既入了宫,就该想着如何活下去。”   时笙难过,面上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陛下答应我会护着我,你该知晓,在这里,陛下是天子,哄好下面的人不如去哄着他。他最好哄,说几句软话就成。他对我阿爹现在愧疚,我要什么,他就会给什么。”   “罢了,我不与你说。”晏如说不通理,咸鱼就是咸鱼,说什么都不会努力的。晏如打起精神,道:“我替你绣香囊,对外便说是你做的,切记,不要说漏嘴了。”   时笙瞪大了眼睛,不乐意了,“你都没有送给我。”   “以后送你。”晏如扶额。   时笙哼哼两声,抱着账簿看起来。晏如见她认真,也不好打扰,让丹青取了针线。   两人各做各的事情,晏如的绣活是来了大魏后才学的,这里的女子都会些针线,她不算精通,但绣简单的香囊还是很容易。   忙至暮色四合,皇帝从外间走来。   晏如心口一跳,针刺到了指腹中,疼得她浑身一颤,她惊颤地看向时笙。   皇帝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来留宿吗?   指腹上血珠子滴落在绣面上,将她费心绣的香囊都染红了,她浑然不觉,一双眼睛盯在了皇帝的身上。   在这刻,她感觉到了皇权的威力。倘若皇帝真的留宿,她什么都做不了。   “呦,陛下来做甚?”时笙揉着自己酸疼的脖子,目光朝他身后看去,空空如也,不是来送赏赐的。   时笙没了兴趣,但想起晏如白日里的话,她突然想起一事,先说道:“您来得正好,我想问问我的月例是多少钱?”   “进来半月才想起这件事,皇后,你的心真大。”皇帝笑了,呆萌的小姑娘,与一辈子都精明的时玮着实不像。   “你急着用银子?”他复又问一句。   时笙走上前,像抱着自己的父亲一样抱着他的胳膊,“二叔啊,我需要银子打赏下面的人,贵妃在宫里这么多年,我也争不过她,您帮帮我。”   一声二叔让周遭的人都愣了,皇后喊皇帝二叔?   晏如抬眸,眼中波澜顿起。   皇帝却很受用,与时笙一道坐下,吩咐高铭:“取些金瓜子给皇后,一人赏十个,就足以。”   时笙眉开眼笑,“还是您好,若是我爹,肯定说是败家女。”   “朕明日宣你爹入宫,你已是皇后了,你劝劝他早日回朝,朕离不开他。”皇帝象征性说了一句,目光落在一侧不言语的晏如身上,“太子妃住得可好?”   被点名的晏如眼睫一颤,上前回话:“回陛下,托皇后娘娘照顾,一切都好。”   “既然都好,朕就走了。”皇帝站起身,抬手拍了拍时笙的后脑勺,低声说道:“缺什么和高铭说,谁欺负你跟朕说,别胡闹,朕头疼。”   时笙撇撇嘴,拿眼去剜皇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弄死她。”   皇帝轻笑,“你若闹腾,朕关你紧闭。”   “您还是快些走吧。”时笙不想听他的教训,为了感激他,便道:“我在做香囊,送您一个?”   皇帝迟疑:“你做的,能看?”   时笙叉腰:“爱要不要,我爹都没有。”   皇帝立即应承:“朕明日让高铭来取。”   旁观的晏如笑了,皇帝与时相杠上了。历史上这位皇帝仁慈,万民敬仰,朝臣爱戴,今日一见,所言不虚。   皇帝在众人的拥护下消失在夜色下。   时笙目送皇帝离开,唇角的笑意渐渐僵硬,她嗤笑道:“你看,他不高兴地来,高高兴兴地走了。我从没有这么用心去揣摩一个男人的心思。”   晏如,倘若你不入宫,我何必蹚这趟浑水呢。   夜色深深,宫殿渐渐安静下来,晏如的心在这刻慢慢地沉了下去。   皇权至上,谁敢说一个不字呢?   她阖眸深吸一口气,努力粲然一笑:“阿笙,想要活下去,就需努力。”   时笙笑靥如花,忽然蹲了下来,抱着自己膝盖,肩膀徐徐颤抖。   晏如拧眉,长叹气,“你不该进宫,时笙,他只有半年的寿命了,半年后,新帝登基,你将如何自处。”   时笙哭了会儿,抬首看着她:“你若不做太子妃,我为何要进来。朝堂失衡,皇帝所想所为,岂是我能拒绝的。我父亲极力抗拒,如今躺在床上。晏如,是你晏家自私,害我时家。”   “你也说了皇命难为,我已在极力抗拒了。”晏如神色微松,眼中潋滟着夜色。   在历史上,晏如早就死了,她如今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不知怎地,她的心开始疼了起来,呼吸猛地提不上来,她深深呼吸,认真看着时笙,蹲下身去,伸手抚着时笙的眉眼,“阿笙,既已入宫,就该活着走下去。你且记住,陛下仁慈,太子优柔寡断,要想改变困境,就需晏时两家联盟,废太子,立新储君。”   她忽然一股冲动,若不与天道争一争,岂能甘心。   晏如攥起时笙的手,情浓而不知自持,她的脑海里只有时笙难过的样子。   时笙难过,她就害怕。   “阿笙,你信我,争一争。”   时笙拂开她的手,赌气不肯理她,“晏如,你是太子的妻,我如何信你。”   “时笙。”晏如急了,她怎么会是太子的妻,成亲不过是一场仪式罢了,她依旧是干净的。   晏如急急抱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下颚轻轻摩挲她的侧颈,不觉情上心头,她亲了亲时笙柔软的小耳朵。   时笙猛地被吻,热意氤氲,吓得她想躲避,晏如却直接揽住她的腰肢,不容许她躲开。   两人在夜色下相拥,缱绻情浓,夜色凉如水,却将暧昧溶于其中。   时笙的泪渐渐止住,她被吻得心口微颤,耳边传来脚步声,脑海里的理智提醒她该将晏如推开。   可浅淡的情浓与温柔像是一张网,细细密密地将她笼罩,不肯让她挪开脚步。   一寸不许,一分不让。   双唇相依之际,晏如唇角的冰冷让她渐渐地放弃与理智挣扎。   晏如身上很冷,她想用自己的温度去焐热,她极力搂着晏如,唇齿间的低吟被晏如吞没。   脚步渐渐近了,忽而,哐当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摔碎了,瓷器被摔得四下纷飞。   前来送茶的丹青惊在原地,“皇后、太子妃……”   --------------------   作者有话要说:   丹青:我会不会被灭口?   晏如:你不过看到一对闺蜜抱在一起罢了,别乱想。   时笙:姐姐又在骗人。   晏如:姐姐不骗人,你就不会爱。   时笙:哼哼哼。 第21章失去   丹青是从外间调拨来伺候皇后的,她一向做事谨慎,被皇帝调来的时候也有监视的作用。   入宫半月有余,皇后的生活都很简单,从不与其他宫妃有来往,几乎都是一人在宫内生活,别说是与朝堂有所勾扯,就连时家都没有传过话。   小皇后是丹青见过最淳朴的宫妃,可方才一幕,透着些许诡秘。   她惊愕,太子妃却缓缓起身,拦住她探索的视线。太子妃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映着她震惊的神色,在这刻,她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奴婢回、奴婢失手打碎了杯盏,望皇后娘娘恕罪。”丹青迅速跪下请罪,脑袋磕到地面,她开始不停地求饶。   时笙处事不惊,抬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无妨,我眼睛疼,你去给本宫找一些舒缓的药来。”   丹青惶恐,却不得不抬首面对皇后。皇后眼睛很红,眉梢低垂,似是哭过了,她颤颤惊惊,不知所措。太子妃却道:“你为何紧张?”   丹青闻言不禁自省,自己在怕什么呢?   皇后与太子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感情甚为亲厚,方才不过是太子妃在安慰皇后罢了。   她自己安慰自己,渐渐压制自己的惶恐,努力咽了咽口水后回道:“奴婢犯错,就会紧张。”   “失手罢了,何必紧张,你且起来。本宫累了,你去备水。”时笙从悲伤中走出来,神色渐渐恢复,说完话后也没有去看晏如,转身走回寝殿。   丹青得到吩咐后,急急去安排沐浴。唯独晏如站在原地,不知是该去找时笙,还是回自己的偏殿。望着丹青消失的背影,她还是决定回自己的偏殿,丹青已经起疑,她需与时笙保持距离。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等一等,等皇帝驾崩、等太子死了,等时晏两家扶持新帝继位,她和时笙才可以不用顾忌旁人的眼光。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中宫的灯熄灭后,时笙躺在榻上,辗转难眠,翻来覆去后,守夜的丹青隔着锦帐询问,“皇后娘娘,您可有哪里不适?”   “没、没有。”时笙莫名惆怅,望着丹青的影子,心中憋屈得厉害。   丹青是皇帝留在她这里的眼线,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眼里,想做什么,都是不成。   若是寻常,她定会爬窗去找晏如。   “唉……”她长长叹了口气,翻过身子,背对着丹青。   她心里难受,彻夜未眠,清晨起来的时候,高铭就来了。   皇帝在上朝,今日不是他当值,趁着时间早,他特地来见皇后。   时笙恹恹不快,见到他来也无喜色,身子恍若没有骨头般倚靠着软枕,她问道:“内侍长来做甚?”   高铭满面喜气,回道:“得您一言,臣收益良多,今日想来感谢娘娘。”   东宫失火,陛下大肆清洗,里外都换了一层,幸好皇后提前告知,他这才有所准备,减少了少损失。   在宫内,人人都有人脉,高铭的人脉良多,但并未因此伤及根本,这是一点,另外一点,他自己的官职保住了。东宫大火,他额也有责任。这回,不少人都死在里面,唯独他站得稳稳当当。   这就是提前准备。   时笙面色不豫,见到丹青站得笔直,心里更觉憋屈,摆手示意伺候的人都退出去,自己同高铭说了悄悄话:“你既想着感激,本宫就不与你客气了。”   高铭作揖,“娘娘吩咐。”   时笙直言:“陛下在长春宫有哪些暗探?”   高铭唇角的笑意止住了,小皇后看来不傻,他笑了笑,说道:“娘娘吩咐,臣自然去办,跟前伺候的唯有丹青。不过您不可忽视丹青,不然陛下会不高兴的。”   时笙犯难了,人就在眼前盯着,她如何摆脱。   小皇后唇角抿着一条直线,极为不快。高铭好意道:“丹青行事稳重,也是陛下给您的好帮手,且她心地好,娘娘不如收为己用。与其想着将人推开,不如想着收下自己麾下,毕竟丹青走了,还有无数个丹青在后面。”   时笙茅塞顿开,“丹青跟随陛下多久?”   “不过几年罢了,她的主人是您。她与长春宫的荣耀挂在一处,她是聪明人,不会随意背叛您。臣来是想告知娘娘,陛下有废太子之心。”高铭轻声细语。   “废太子?”时笙惊讶,太子与晏家刚站在一条线上,陛下费尽心机保持朝堂平衡,怎么说废就废。   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感觉脑子不够用了,她还想问,高铭朝她深深作揖,“时辰不早,臣需回去了。”   得一报,还一报,话已到位。   时笙不敢再留他,吩咐丹青去送,自己一人在殿内揣摩。   不出片刻,时玮在外求见。 第22章第22章   窗外春景正浓,花香引得蝴蝶蹁跹,春意缠绕。   两人静坐了须臾,时笙站起身,“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晏如也跟着起身,跟上她的脚步。   宫内寂静,行走的宫人不敢侧目,更不敢随意说话,时笙在前面走着,后面还跟着许多宫人,乌泱泱一队人,也吸引了不少人停下去看。   走了半个时辰,时笙在一宫门前停了下来,她看向上方朱红匾额,说道:“这里养的都是皇子。”   皇帝将皇子们都放在这间宫殿内由宫人照顾,生母可以来看望,但不能带走他们。   晏如没有惊讶,历朝历代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时笙又问她:“你觉得哪个孩子合适?”   晏如侧眸,天光下少女眉眼如画,她恍然,时笙同意她的办法了。   说话的功夫,宫内走出一内侍。内侍朝着两人恭敬行了一礼,而后问道:“皇后娘娘来看皇子们吗?”   时笙摇首,“本宫随意看看。”   眼下不能进去,皇帝太精明。倘若她这个时候进去了,皇帝立刻就会猜出她的目的。   时笙转回身,落寞地朝着长春宫走去。她不大高兴,脚步带走虚浮,脊背也弯了下去。晏如容色一滞,唇角的温柔深了几许,她快步追过去,“你不高兴?”   “没有。”时笙复又打起精神,眼底弥漫着迷惘,看人都带着迷离。   宫人们远远跟在后面,不噶靠近。   晏如鼓起勇气,伸手牵住她的手,“你不高兴了。”   时笙没有拂开晏如的手,任由她牵着。晏如的手很冷,就像冰块,时笙心中生疑,“你的手很冷,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晏如轻笑,望着深深宫道,她无奈道:“你我被困在这座城池里了。”   时笙唇角扬起嘲讽,“是啊,困住了,永远都出不去了。”   晏如心下沉沉,面上温柔不变,她紧凝着时笙。时笙皮肤很好,白亮透着光泽,头发更像鸦羽一般茂密浓黑,她看得晃了神,道:“倘若与相爱的人相守,困就困住了。”   时笙抿了抿唇角,抬头看她,“姐姐。”   两人四目相望,晏如唇畔的笑深了又深,面前的少女质朴而纯良,皇后的尊贵让她更加耀眼,可这样明媚的少女被困住了。   困在这座宫廷,被金色的囚笼锁住。   “时笙,倘若可以,我愿一辈子留在长春宫。”   可惜,不成。哪怕太子死了,她也不能留下。   时笙站在宫道上,望着斑驳的宫墙,深色的墙壁上,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是皇权造就的。   “一人被困,总是孤单的。”时笙恍惚其神,想起父亲,想起晏相,她努力吸了口气,抬脚朝前走去。   她忽然走得很快,晏如不知她的意思,自己急忙追上去。   两人匆匆走了须臾,不料贵妃的车辇从一处冲了出来,晏如手快,急忙拉住时笙。   饶是如此,时笙还是被撞到了手臂。晏如不快,眼底更是蕴着怒,“贵妃娘娘这是何故?”   贵妃坐在高高的车辇上,她俯视着两个不大的少女,唇角漾着笑,猖狂道:“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你们猖狂一时罢了,本宫不与你们计较。”   晏如冷笑,时笙拦住她,自己对上贵妃阴沉的视线,“皇后娘娘以下犯上,不如回宫待着去,本宫何时伤好,你合适再出来。”   贵妃轻蔑道:“你以为你是谁,本宫在宫里二十多年,会输给你?”   “本宫没有什么仰仗,不过被陛下宠着罢了,你既然不愿也就罢了,本宫去禀了陛下。贵妃故意指使人撞本宫,这么多人可是都看到了。”时笙无所畏惧,贵妃这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她正好找不到贵妃的错处,她冷笑着走近贵妃,扬唇一笑,“贵妃,你自己找死。陛下正愁找不到你的错处呢,正好他前面废太子,后脚就能废了你的妃位。”   “你、胡言乱语。”贵妃蓦地惊慌,时笙神色不似作假,一瞬间,她竟信了。   时笙悄悄告诉她,“高铭传出来的话,岂能有假呢。我若是贵妃,就该想着如何保住太子,而不是来和本宫争长论短。”   贵妃心口一滞,脸色顿时发白,眼神涣散,她抿唇不语,就这么紧紧盯着时笙。   时笙却拉着晏如的手臂,走了。   她这么一走,贵妃彻底慌了,忙吩咐道:“快、快,去东宫……”   走了十来步的时笙眉心微微蹙起,仿佛十分疲惫,然而短暂的片刻间,她又重新挺起脊背,抬了抬唇角,“我想着先除太子,你才安全。”   太子不仁,又好色,她需快些动手。   晚了,就来不及了。   她想到父亲,想到时家,心口渐渐沉稳下来。晏如捏着她的手,发觉她浑身颤得厉害,“时笙。”   时笙抽回自己的手,不满道:“贵妃很让人厌烦。”   晏如附和地点点头,时笙立即加快脚步回长春宫。   回去后,丹青恰好站在殿门口,时笙吸了口气,唇角扬起笑,“丹青,我想吃桂花糕。”   丹青也笑了,“奴婢这就让人去做,您与太子妃娘娘去了何处?”   “随处走走罢了,遇见贵妃了,她还撞了我。”时笙故意撸起袖口,手腕上白皙的肌肤却青了一块。   丹青眼皮子一颤,“贵妃娘娘也不知轻重,奴婢给您去拿药。”   “不必了,我想吃桂花糕,你快些去办。”时笙将袖口放下,余光扫了一眼晏如,道:“太子妃想回去,就早些回去吧。本宫不送你了。”   晏如低笑,不应她赌气的话。反是回到自己的偏殿,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中的难受却增加不少。   比起时笙,她深谙皇权的冷酷与无情,皇帝想做的事情,没有办不到,太子要废,是早晚的事情,如今就该想着,怎样将废太子的时间提前。   晏如在殿内坐了许久,直到夕阳落下,她恍若回神一般站了起来,唤来婢女:“你传话给晏相,就说我要与他见一面。”   婢女蹙眉,“眼下在中宫,见面不易。”   晏如却道:“不必在意中宫其他人,直接去办便是。”   “奴婢去知会晏相。”婢女退下了。   殿内只剩下晏如一人,复又归于沉寂,她望着花圃,久久难以恢复平静。   时笙在黄昏的时候被皇帝召去宫里,长春宫也只剩下她一人。晚膳照旧丰盛,摆满整张食案,晏如犹如嚼蜡。   夜色渐深的时候,晏府回话,晏相明日便来。   晏如静静等了一夜,晏相下朝后便过来,他悄悄来的,并无人发现。   见到晏相,晏如开门见山,道:“陛下欲废太子,晏府应早做打算。”   闻言,晏相脸色变了,纵他惯来喜怒不形于色,还是忍不住皱眉,“此言当真?”   “高铭所言,岂会作假。”晏如冷冷道,高铭是御前伺候的人,他的消息必然很准确。   晏皋思虑须臾,“陛下此举究竟的何意?”   “将时晏两家踢出夺嫡的圈子,再扶持新君罢了,说到底,太子不过是给旁人做嫁衣。”晏如回道,她想起中山王,扮猪吃老虎的君王,她问晏相:“中山王与陛下感情如何?”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晏皋发怔,“与中山王有何关系?”   晏如徐徐出声:“陛下废太子已是难以挽回的事情,父亲早做打算,切莫与太子同流合污。”   晏皋沉默。   同时,时玮被时笙拦在了半道上,时玮今日刚回朝,陛下言辞间皆是好意,他也懒得与陛下僵持,随意敷衍几句后就出来了。   见到女儿,他干瞪了一眼,“陛下说你愿意入宫的,他并没有挟持。”   “他拿刀,我自然得进宫。”时笙瞪眼,嘴巴撇了撇,亲切地搂住父亲的胳膊,撒娇道:“你想好怎么对付太子了吗?”   用撒娇的语气说着大逆不道的话,时玮鸡皮疙瘩都竖起了。   “为父尽快、尽快。”时玮拂开她的手,觑了一眼议政殿的反向,低声道:“你将晏如留在长春宫,其他的事我与晏相去办。你有所不知,那个阿岚还活着,太子顶撞陛下,不肯赐死阿岚。眼下东宫内不适合晏如回去。保住她,晏相才会与我合谋。”   说完,他拂袖离开,装出不悦。   时笙眨了眨眼,冲着他说道:“你再生气,我就不理你了。”   殿内的皇帝看着闹得‘不和’的父女登时一笑,与高铭说道:“时相还气着呢。”   高铭笑说:“时相宝贝着皇后娘娘。”   皇帝却不笑,神色阴沉,“去将中山王找来,朕有事吩咐。”   “臣这就让人去找,不过听闻陛下最近不大出门,似乎遇上不高兴的事情。”高铭忧心。   “日日盯着时家的姑娘,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是该要好好哭一哭,不过晏皋时玮两人若弃太子去辅助她,倒也不错。”皇帝抵唇轻声咳嗽,春日风凉,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大不如以往。   高铭不敢笑了,沉默着话都不敢说。   陛下用两个少女将时相晏相玩得团团转,倘若他们知晓原委,朝堂必然会乱。晏相或许不敢言语,时相怕是会将议政殿的屋顶都给掀了。   皇帝咳嗽两声后,就借着高铭的力气躺了下来,合上眼睛的时候还不忘嘱咐高铭:“中山王来的时候喊醒朕。”   高铭低声应是。   皇帝这才安心睡去。   小榻柔软,躺在上面,整个人就彻底放松下来。皇帝太累了,躺下后就睡了下去。   一梦回到上辈子,他坐在朝堂上见到太子闯宫。   “父皇,您年龄大了,应该去颐养天年。”太子甚为嚣张,拔刀相向,全无父子的情分。   他怒气难掩,拿起玉玺就砸了过去,太子稍稍躲避,气势更加猖狂,他步步逼近,“父皇,玉玺在何处?”   “做梦。”他不理睬,可又觉得心疼,太子是他多年前就选好的储君,这么多年来他花费心思去教养逆子,将晏相的女儿给他做太子妃,又令时相教导他,这么恩宠下竟宠出弑父夺位的逆子。   他心疼得难以呼吸,逆子却大肆去翻找玉玺,半日间,天下变了。   他被逆子囚于宫廷,见不到心腹,更无法颁布圣旨,走投无路之际,中山王来了。   少年翻墙而入,眉眼如画,唇红齿白,他这才恍惚想起这个幼弟。   中山王赵郸长身玉立,笔直地站在他的面前,“皇兄。”   “皇兄莫怕,我来带您出去,我无能,无法让你夺回帝位,但可以还您自由。”   “皇兄,您且信我一次,我会保护您安全的。”   “陛下、陛下、中山王来了。”   梦境戛然而止,皇帝迷惑地睁开眼睛,方才是高铭在轻声唤他。   高铭扶起皇帝,中山王徐徐入内,“皇兄,您找我?”   中山王走入皇帝的视线内,一袭玄色宽袍,腰间悬挂美玉,相貌堂堂,风流倜傥。   皇帝笑了笑,直起身子,“阿箴,近日忙些什么呢?”   中山王肤色极白,唇角嫣红若丹果,五官柔美。宫内伺候的宫娥看得心口荡漾,高铭将她们赶走,自己亲自给中山王搬了凳子。   “近日得一字帖,在府上临摹,皇兄召我,有何事?”中山王抿唇一笑,神色却是不佳。   皇帝朝他招手,“你坐近些,朕今日身子不好,太子心浮气躁,你也不小了,该入朝才是。”   中山王眸色湛亮,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皇兄,“我不懂……”   “不懂可以学,时相今日无事,你跟着他。”皇帝骤然打断中山王的话。   中山王心中一惊,脸色煞白,时相是太子少傅,如何成为他的先生。   他欲拒绝,皇帝却拍了拍他的肩膀:“阿箴,你想要什么,朕很清楚,但是你没有能力去做。”   中山王这才恍然大悟,腼腆笑了,“我尽力去学,皇兄也需养好身子。”   “朕无碍,朕得了一对玉镯,你替朕送给皇后。”皇帝摆摆手,复又躺回小榻上。   提及皇后,中山王眼光的光大亮,唇角弯了弯,“我这就去给您跑腿。”   皇帝没有回话了,高铭捧着一只匣子走来,“臣陪您走一趟。”   中山王长呼一口气,面上喜气难掩,朝着高铭作揖:“还请您带路。”   高铭哪里敢带路,自己捧着匣子跟在中山王后面。宫外备好宫车,中山王登上车,高铭一路跟着。   脚程很快,宫车在长春宫门前停下,中山王亟不可待走下来,一路疾驰,来到寝殿前。   太子妃晏如站在屋檐下,正与丹青说着家常话,陡然见到陌生人,丹青先是一惊,高铭这才跟来,“见过太子妃娘娘,中山王奉陛下旨意给皇后娘娘送赏赐。”   晏如扬起下颚,目光透着不悦,但她没有发作,只说道:“皇后不在,中山王可将赏赐留下。”   中山王拒绝,“本王可以等皇后回来。”   晏如望向他,淡淡道:“皇后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殿下空等一场,不如先回去。”   “本王无事,等等皇后。听闻东宫失火,不知太子妃可有碍?”中山王语气关切,言笑晏晏。   “我很好,劳殿下关心。”晏如语气淡淡。   中山王感觉出太子妃语气不好,自己不好再言语,唯有低低笑了一声,让丹青领自己进殿坐坐。   高铭也顺势跟着入殿,晏如站在屋檐下,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大抵这就是传闻中的官方CP。   中山王入殿不过片刻钟,时笙就从外间回来了。   晏如略有些心慌,见到人就迎了过去,“去何处了?” 第23章声音   中山王懵懵懂懂,时笙却要赶客了,吩咐丹青:“送中山王出宫。”   “阿笙、皇后……”中山王被时笙翻脸的速度惊讶了,前一刻还拉着自己有说有笑,后一刻就能赶人。   晏如抿唇浅笑,装作没有看见,坐在椅子上静静品茶。   她看似闲暇,脑海里却在极力思考,历史上并未废太子,而是皇帝身子不适,不得不退位将皇位传给太子。   倘若真的要废太子,太子与贵妃岂会善罢甘休,只怕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眼下,应该将晏家从太子阵营中摘出来。   遐思之际,中山王被丹青请出中宫。时笙凑至她跟前,“你有心事?”   “我做了一梦,中山王称帝。”晏如掀了掀眼皮,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映着时笙精致的五官。   时笙蹙眉,小脸立即白了白,“你的梦怕是有鬼。”   晏如仰面看她,认真道:“我说的是真。”   时笙却是不信,“你吃醋了?”   每回中山王出现,晏如或多或少都会情绪失控,方才便有些不对劲,加上现在的话,她断定是醋了。   晏如脸颊微红,也不理会她,只敛下情绪,道:“中山王此时入朝,又得时相助力,你想想,陛下是何有意?”   时笙听着,眼睫轻颤,确实透着些许古怪。她告诉晏如:“陛下只有半年时间了。”   “半年?”时笙心惊,史书记载还有许多时间,如何就只有半年了。   史书所记,或许也不正确。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不管如何,都需将晏家摘出来。   时笙自言自语,“其实,陛下活得久些,对你我是有些好处的。新帝是谁,都不能是太子。如今我将陛下欲废太小的消息传给几位重臣,就想试试太子的反应。他不动,陛下废太子,他动,便是弑君之罪。”   晏如沉默,时笙的话提醒她了,太子不会什么都不做。   她笑了,心中有了主意,问时笙:“你方才去了何处?”   “随处走走。”时笙见她笑,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感觉浑身舒畅,她瞧见皇帝给的匣子,随手拿了起来,里面摆了一对血玉镯。她将镯子取出来,对着天光看了看,血玉质地极好,莹润不说,色泽分布均匀,是一宝贝。   时笙高兴,将一只递给裴晏如,“你我一人一个。”   “你不怕陛下不高兴?”晏如接了过来,一只血玉镯价值连城,皇帝出手很阔绰。   时笙扬眉,“他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其实陛下对后宫之事素来不关切,这才助长贵妃气焰。你瞧现在,他照样不管。”   言辞间,少女有些得意,眼眸甚为明亮。   晏如不觉轻笑,眼中的情意浓了几分,主动伸手去拉着她,十指紧握,她才觉心安,“陛下仁德,是难得的好皇帝,你我更该谨慎,我决定先回东宫。待大事定后,你去央求陛下留下我便可。”   “你还是要走?”时笙猛地缩回自己的手,眼中蕴着薄怒,“你就那么想回到男人身边?”   晏如深吸一口气,她知时笙会不高兴,未曾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不想时笙不高兴,偏偏又想不出合适的办法。   “时笙,长春宫虽好,可我是太子妃,你是皇后,你该知晓后果。”   时笙眼底的光淡了,冷笑道:“回去便回去,别再与我说话。”   言罢,她走向外间,大声唤来丹青:“送太子妃回东宫。”   刚送中山王回来的丹青登时一怔,“现在吗?”   “现在。”时笙咬牙,吩咐过后,她不忘看向晏如,眼中的薄怒化为无力。一眼过后,她没有多看,急匆匆离开。   丹青不知所措,她悄悄观望殿内的太子妃娘娘,“娘娘。”   “你不必害怕,我现在便回去,你去准备车帘。”晏如敛下情绪,神色瞧着有几分不好。   丹青不敢违背两位主子的意思,匆匆去准备马车,又忙将长春宫内发生的事情禀报给皇帝。   小内侍急匆匆去传话,中山王还未曾离开,闻言也是一怔:长春宫的事情都在皇兄眼皮子底下?   皇帝问:“二人发生不快了?”   “奴不知,只是听说皇后极是不高兴。”   皇帝轻笑,“皇后性子烈,晏如稳重不说,做事也极有分寸。既然要回,你吩咐太子去迎。”说完,他顿了顿,想起些许不好的事,便又说道:“太子若不愿便罢了。”   中山王趁机说道:“太子为何不愿?我瞧着太子妃端庄貌美,比起阿岚胜过不少,太子为何瞧不见她的好?”   “眼中有了人,岂会再看见旁人。”皇帝嗤笑,言辞中透出几分不快。   “太子有些不懂事了。”中山王跟着一笑。   闻言,皇帝更加不高兴了,吩咐道:“令太子去迎,倘若不愿也不必做这太子了。”   中山王频频蹙眉,这么一来,太子对太子妃会更加不满,她欲解释一句,内侍便已离开了。   她长长叹气,低声说道:“皇兄对太子很不满?” 第24章高密   时笙的寝殿尤为奢靡,床头的案几上摆着照明的夜明珠,就算夜里不点灯,也能看见。   殿内灯火都被熄灭了,两人并肩靠着,时笙的脸色上带着些潮红,她抵着晏如的肩膀,絮絮叨叨地说了去祈福一事。   晏如的脸色沉了下来,眉宇间是浓浓愁绪,她拒绝道:“陛下哄你去罢了,我若跟去,就真的会坏事。你自己去,我在东宫等你回来。”   时笙或许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但绝对摸不透皇帝的意思,支开时笙,等同于支开时家了。   晏家会牵扯在内。   历史中晏如死了,晏家很快就退出了朝堂,晏皋惜命,终究抵不过皇权,被赐死了。   唯独时玮笑到了最后,可见,有一个能干的女婿是有多么重要。   晏如翻过身子,手搭在时笙小腹上,轻轻揉捏,算作是慢慢哄她。   时笙很受用,舒服得眼睛微微眯上,嘴巴里喋喋不休,“我觉得陛下要办大事。你说皇孙满月宴在即,我若离宫,岂非明摆着不高兴。”   “陛下是天子,你听他便是。”晏如宽慰她。   这里与她的世界不同,皇权至上,百姓性命如草芥,根深蒂固的思想便是他们活命的底线。   两人依偎在一起,时笙没有反驳她的话,皇帝是主宰一切的人。   深夜静悄悄,宫人都被赶去了外间守着。   快要天亮的时候,晏如悄悄起身,穿好衣裳,回身看了一眼时笙。   时笙抱着被子,睡得正香,眼睫弯弯,恬静美好。晏如心下不舍,多看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长春宫。   东宫内不少宫人彻夜未眠,她提着灯回去的时候,还可见墙角下忙碌的身影。   在这里,没有平等。   晏如深吸一口气,拾阶而上,跨过宫门,婢女立即迎了过来,“娘娘去了何处,奴婢找遍东宫都寻不见你。”   “去找皇后说了会儿话。”晏如平静自然,目不斜视,径直回榻安寝。   婢女松了一口气,伺候她更衣。   晏如躺下不过一个时辰,天彻底亮了,光透过窗柩,她也跟着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婢女匆匆入内,“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晏如未及思索,太子便大步入内,她莫名觉得厌恶,少不得用被子掩盖自己的身子。   太子下朝回来,还没有脱下朝服就赶来了,目光落在太子妃披散的长发上,柔软乌黑,他这才察觉太子妃的美貌。   他在太子妃的床上坐下来,伸手就要去抓她的手臂,太子妃微微躲避,将双手藏在被下,太子微恼,“太子妃就这么不喜孤?”   “殿下玩笑话,你我是夫妻,哪里来的不喜。不知您来,是为了何事?”晏如垂眸,神色淡漠。   太子并没有自觉,继续说道:“自然是为了皇孙满月一事,孤想求陛下赐名。你是他的嫡母,你去央求陛下赐名再合适不过。”   晏如忽地笑了,这个男人真的是又渣又恶心,想来是陛下不肯赐名,他就来命令她去求陛下。   “殿下所求,我自然会去办,待满月那日,我去求陛下赐名。”   “当真?”太子大喜。   晏如点头,“自然为真。”   太子高兴得喜气难掩,面色好了不少,夸赞太子妃道:“孤知你贤良,孤果然没有看走眼。”   晏如懒得与他对视,侧开眸子说道:“阿岚为殿下生子,也是有功劳的,不如就给个位分,不如良娣,如何?”   “当真?”太子几乎不可置信,激动得站起身在殿内兀自打转,面上神色昭示他难以掩饰的喜悦。   晏如凝着他,唇角泛起冷笑,有些不大明白,太子这个炮灰是怎么登上帝位的。   想来也是被皇帝宠爱过了头,养成了废物。   些许好处就让他昏了头。   晏如宽慰他:“我与殿下是夫妻,自当荣辱与共,您是太子,我便是太子妃。倘若将来您成为陛下,我也会是皇后。您和晏家,都是我最大的依靠。”   “太子妃有这样的醒悟,孤很欣慰,后日的满月宴上,我们也会是恩爱的夫妻。”太子轻笑,神色上浮起一丝轻慢。   晏如不愿与他多说,故意说了几句好话,哄得他离开。   太子走后,晏如这才慢慢起榻,用过早膳就在东宫各处走动。   东宫是太子所居住,姬妾不少,除去阿岚外,太子还有几位良娣孺人,这些人有的是陛下赐婚,有的是下面官员所送。   总之,女人不少!   晏如见了几位,都是些貌美妩媚的女主,良娣们是大家女,举止端庄。   几人凑在一起说话,杏黄色宫装的郑良娣言辞泛酸,“殿下对阿岚真的很宠,不惜为她惹怒天颜,说来也是奇怪,陛下与晏相竟然没有再过问这件事。”   说完还不忘看了一眼晏如。   晏如没有太多的神色,冷漠无视。   郑良娣说完,其他几人也跟着开口,“不过是婢女罢了,陛下懒得再管问,晏相想来大人不记小人过罢了。”   几人叽叽喳喳说了不少话,可惜晏如都装作没有听到,端起茶水作势品了品。但她没有喝,唇角都没有碰到杯盏,宫廷里危机四伏,她不会去碰旁人的吃食。   女人们凑在一起说着各处的事情,八卦有趣,她静静听着,毕竟这些女人就是行走的八卦。   “贵妃娘娘被夺了权,就这么安静下来,你们说是不是奇怪?”   晏如抬眸,眸色幽深。   郑良娣嘲笑,“那是因为皇后的娘家硬,试问哪个朝臣敢当众骂太子,也就时相一人罢了。贵妃若有这么强势的娘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坐上后位。”   “确实,太子见到时相都得忍让三分。”   “你们说这些做甚,我那日瞧见了皇后娘娘,你猜是个怎样的人?”   提及时笙,晏如凝神去听。   那人先是故作玄虚,复又说道:“皇后娘娘极美,就连我这个女人看了都会心疼,何况陛下呢。她有美貌,又有家世,您说,贵妃如何跟她比。”   “有多美……”   “神女见过吗?”   晏如笑了,时笙并非神女,而是一个咋咋呼呼的少年人罢了。   她们在说着皇后娘娘如何美,言辞间用了赞美的词,将这位皇后捧上了云端,晏如听出几分端倪,她们都被贵妃压得抬不起头,来了能压制贵妃的人,她们便使劲夸赞。   想起昨夜的时笙,娇弱中透着倔强,她的身子很美……晏如脸微微红了,不觉看向远处,恰好郑良娣悄悄开口:“你们说皇后娘娘这么美,陛下怎地从来不在长春宫留夜?”   晏如心口一颤,修长的眼睫掩盖不住眼内的慌张,她看向郑良娣。   郑良娣故作玄虚不肯说了,旁人拿着果子去哄她。   吵吵闹闹片刻后,她才说道:“那是因为……”   “这里好生热闹!”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郑良娣的话,几人纷纷起身,晏如看着熟悉的人,不觉弯唇,行礼轻唤:“皇后娘娘怎地来了?”   隔着众人的视线,两人四目相对,时笙含笑,眸色潋滟着春光,而晏如神色温柔几许。时笙走入凉亭,先将太子妃扶起,而后看向众人:“你们在说什么?”   几日沉默下来,不觉看向始作俑者郑良娣。   时笙顺势看向郑良娣,“你在说什么?”   郑良娣被抓包,心下极为害怕,下意识看向太子妃。晏如轻笑,紧握着时笙的手,主动替郑良娣解围,“既然来了,我带你四处走走。”   “东宫无甚好看,不如听你们说说话,我喜欢同人说话。”时笙不傻,郑良娣畏畏缩缩,可见是心虚作祟。   晏如却道:“去我寝殿坐坐,可好?”   寝殿两字让时笙眯住了眼睛,不觉道:“我不去,不舒服。”   昨夜晏如折腾她,今日才不会上当。   “不去便不去,我们方才说陛下对皇后娘娘宠爱。”晏如无奈,轻轻捏了捏时笙的手腕。   两人穿着宽袖,双手在袖口中紧密缠着,旁人压根看不出来,时笙习惯这样偷偷摸摸,被晏如牵着,心口却觉得暖暖的。   时笙的手在袖口中轻轻拨着晏如的手臂,慢慢地往上,指甲摩挲着肌肤。   晏如怕痒,肌肤尤为敏感,昨夜时笙摸到她的肩骨,她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被时笙碰着,她有些不耐,不觉缩了缩胳膊,而时笙却没有停下来。   “太子妃,您的脸色有些红,是不是热?”郑良娣感恩太子妃的遮掩,不觉对她有几分关切。   晏如脸红得更加厉害。   时笙却笑了,人前羞涩,人后如狼。   啧啧啧,真会装呢。   她故意说道:“太子妃娘娘衣裳穿多了,即将入夏,应该少穿一件才是。不如回宫去更衣吧。”   晏如被她撩得心口难耐,又闻她挑拨的言语,只觉一股火在身体里滋滋勃发,她忍了忍,才道:“都去殿内坐坐,我亲自沏茶给你们喝。”   郑良娣叫好,其他人都应下。时笙眨了眨眼,被晏如牵着回到寝殿。   一行人有说有笑,路上少不得吸引人的主意。   太子闻讯赶来,远远地就瞧见了为首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地位最尊贵,却也是这些女人中年岁最的。本该青涩的年岁,穿着端庄的皇后宫装,一颦一笑都带着几分威仪。 第25章变故   “告密又如何,她做不得什么。”晏如坦然,“你的陛下心不在后宫,不过是两个女孩子亲近罢了,有甚可查的。倒是你去皇寺何时回来。”   话音落地,就见丹青走进来,两人对视一眼,都默默直起身子。   晏如先道:“时辰不早,皇后娘娘也要启程,我便先回宫了。”   时笙抬首看她,心中略有些不舍,随着晏如的身影远去,心中的不甘越演越烈,眸子里浅存的光也跟着消散。   当晏如的背影犹如黄豆大小时,她收回了目光,看向丹青,“准备好了吗?”   或许是做贼心虚,丹青头埋得很低,几乎不敢抬眸,谨慎道:“回禀皇后,都已妥当。”   “好,本宫去与陛下道别。对了,宫内极为重要,你留下替本宫守着。”时笙冷冷道。她径直起身,越过对方,长叹一声,“丹青,本宫身边不留旁人的眼睛,本宫做事,无愧于天地,无愧于陛下。”   确实是无愧于陛下,当初入宫之际皇帝便已表明不会与她有感情,更不会宠幸。   皇帝拿她做棋子,她心甘情愿。既然没有感情,那她和晏如的事情,便算不得背弃他。   说到底,不过是你情我愿、我陪你演戏、陪你稳住朝堂罢了。   可丹青所为,太过刺眼,让人不得不言明。   “丹青,本宫并非痴傻、也非良善,长此以往下去,保不齐本宫哪一日按耐不住,会杀了你。一介宫婢罢了,想来陛下不会与本宫计较。你死了,还会有新人过来,你、懂吗?”   她回转身,凝着丹青。   丹青浑身发颤,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奴婢……”   她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辩驳,当抬眸对上皇后清澈的眸子,又恍然明白自己早已露馅,解释也是狡辩。   丹青朝着皇后不断磕头,“奴婢有罪、奴婢大错……”   “你自己且思过,本宫只同你说一句,太医说陛下时日不多了。”时笙这才走了。   丹青瘫软下来,两股战栗。   时笙留下丹青,唤了小宫娥陪同自己去皇寺,离开前又去议政殿与皇帝道别,皇帝给她三千御林军陪同。   三千人很多,站在宫道上,一眼看不到尽头,时笙跨过门槛,还不忘回头看向皇帝。   皇帝看着精神,可眉眼的病弱之气,怎么都无法掩盖。   时笙心里不安,跨过门槛的腿脚又缩了回来,她快步走到陛下跟前,握起他的手腕,“陛下,我会想你的。”   皇帝轻笑,“你若不怨恨朕,朕就高兴了。”   趁着说话间,时笙掀开袖口,扫了一眼他的手腕,顿然一惊。   十日……   皇帝还有十日的时间……   时笙诧异,不觉悲伤,喉间梗塞,当着皇帝的面只好勉强微笑,“陛下啊,好好保重身子,等我回来哦。”   皇帝不知她的心事,怜爱般拍了拍她的手背,“朕等你回来。”   时笙想哭,不愿在皇帝面前露馅,快速转身走了,脚步匆匆,跨过门槛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脚,幸好宫人及时搀扶。   观望她的皇后微微蹙眉,问高铭:“她好像不高兴,像是要哭的样子。”   高铭也是不解,“回陛下,娘娘好像是不大高兴。”   “小姑娘的心思真是难猜,是不是离别感伤?”皇帝猜测。   高铭晦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陛下您将自己看得太重了些,皇后娘娘舍不得谁都不可能舍不得你。   “皇后纯良,时相教女,与晏皋不同。”皇帝喟叹道。   高明不敢说了,皇后与太子妃各有千秋,唯有一点相同:都不幸罢了。   ****   时笙离开议政殿后便登上凤驾,车马慢慢地驶过宫道,过了上东门。   时玮骑马等候多久。   凤驾停了下来,时玮同时下马,他带了食盒,急急上前,将食盒递给宫娥,道:“这是你母亲给你做的点心,一路辛苦,可吃一些填饱肚子。”   父亲的宽慰让时笙热泪盈眶,她不顾仪态地下车抱住父亲,靠在他的肩头。   时玮忽而笑了,从未见过女儿哭泣,今日当着三千御林军的面竟哭成泪人,他好笑道:“哭甚?”   “阿爹,陛下要死了,还有十日罢了。他的病情突然变坏,您要多注意些,早做打算。”时笙含着泪水伏在父亲耳畔低语。   时玮面上的笑意止住,几乎不敢相信,浸淫官场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姿态,他立即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宽慰道:“阿爹知晓如何做了,你照顾好自己,一路顺遂。”   时笙狠狠点头,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一步三回头地登上车辇。 第26章变了   皇帝亲迎皇后归来,百官跪迎,昭现皇室权威。   晏若作为未来人,学过人人平等,知晓社会主义,如今依旧跪在了众人中,她仰望着时笙渐渐远去。   帝后入殿多,她才被旁人扶起,身侧宫妃不服气,“不就一小丫头罢了,无功无绩,又无子嗣,何德何能。”   话音落地,其余人话都不敢接,纷纷低头。   晏如恍若没有听到宫妃的话,只略作一笑,眺望人群,却见中山王站在不远处。   少年得意,今日穿一身红色澜袍,腰间白玉,晶莹有光泽,在他周围还有不少朝臣搭话。   今日天气尤为明媚,但不知怎地,晏如感觉出几分寒凉,尤其是皇帝走过去的时候,寒意渗人。   不多时,中山王举步走来,她屈膝行礼,“中山王。”   中山王笑道:“晏姑娘是巾帼不让须眉。”   晏如低眸,没有去看未来天子的容颜,只答道:“我还未曾答谢中山王的恩德。”   “晏姑娘,倘若本王娶你作王妃,如何?”中山王笑若春风,脸色嫣然,少有的得意。   晏如心神恍惚,中山王生就一副笑面,刺史神情似笑非笑,就尤其是眼神,寸寸阴冷朝她看来。   或许这才是胜者的姿态。   她沉默了片刻,故作斟酌,随后认真地说:“晏如此生不嫁人,愿留在皇后身边做一宫人。”   她只想与时笙在一起,哪怕为奴为婢。   中山王笑了笑,没有再说,举步走了。   晏如猛地吸了一口气,看着中山王的背影,心慌得尤为厉害。   官方CP,她怎么才能争得赢。   朝臣早就散了,广场上只有零零散散的人在走动,中山王一离开,便有不少朝臣追了过去,人人都想巴结。   半晌后,晏如也随着宫人回到东宫。   婢女在收拾寝殿,不日即将离开,有许多东西都需要收拾,一件衣裳、一只耳环都不能落下。她们忙得焦头烂额,而晏如坐在窗下发怔。   夕阳落去,晚霞似乎,瑰丽色的光徐徐落在殿前,落在晏如的面上,她伸手遮挡住光。   再睁开眼,却见时笙穿着月白色的裙裳站在她的面前,月白色温柔,外间罩着披甲,整个人如沐春风。   晏如笑了,唇角弯出浅浅弧度,时笙俯身,将脸凑到她的面前,“晏姐姐,随我回中宫。”   “好。”晏如笑得更深了,可惜眼光太刺眼,让她不得不眯上眼睛。   她缓了缓,等眼睛适合强光之后,她才睁开眼睛,可眼前一片空空,她慌了,忙起身去喊:“阿笙、阿笙……”   “姑娘、姑娘。”婢女闻声赶来,“您怎么了?”   “皇后呢、皇后呢……”晏如急问。   婢女见她慌张,不觉奇怪,“皇后娘娘并未过来。”   “她来了、我方才分明……”晏如忽地止住,方才是她眼睛看花了,不过是夕阳的光罢了。   她复又坐回了原位,神色几近麻木,双手紧紧扣住窗柩,究竟是她庸人自恼,还是压根没有解决的办法。   晏如枯坐良久,直到暮色四合。   丹青却从外间走来,面色带笑,走到晏如跟前,“晏姑娘,皇后娘娘邀您去中宫赴宴。”   晏如没有说话,而是盯着丹青看,一看便是半晌。丹青被她看得心口发憷,“晏姑娘、您怎么了?”   “无事,我去换身衣裳,即刻就去。”晏如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神色轻松几许,手扶着窗柩慢慢地站了起来,许是扣得太狠,指尖发疼。   婢女立即扶着她去更衣,不忘询问:“可要素净些?”   “不必,平常如何还是如何。”晏如冷淡,她与炮灰太子都没有关系,也不必为他守孝。   ****   中山王入住东宫,废太子的妾室都需挪出宫送去皇寺,不少人哭到时笙面前,希望她可以通融。   时笙面对烂摊子,焦头烂额,尚宫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废太子共有一妻三位良娣四位孺人,还有……”   “停,陛下是什么意思?”时笙心烦意乱,太子也着实好色,不过二十岁罢了,就纳了这么多妾。   她撇撇嘴,指着名单上的晏如两字问尚宫:“她该怎么办?” 第27章谈判   深宫寂静,宫人们步行无声,四下里静悄悄的。   晏如无事可做,令人搬了椅子去树下,阳光很美,徐徐落在脚下,温暖照人。   她学着宫人打络子,将红色的绳子绕过手指,慢慢地打成结。她学得很慢,却很认真,一步一步,错了就继续重来。   她要融入这些宫人中,将来,她也会成为这些宫人中的一员。这里职场生活要简单些,因为上司是她的枕边人。   学了半个时辰,脖子有些疼,她揉着酸疼的脖子,略微有些不适,抬头间,道上跑来一人。   时笙匆匆忙忙,疾跑的时候还晃悠了一下,差点摔了下来。   晏如连忙放下络子,跑去扶住她,嘴里不免说道:“那么大的人,怎地还没有规矩,那么多宫人看着。”   “晏如,赵郸变了。”时笙焦急,一想起从小到大彬彬有礼的少年忽地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话,她整个人就被恐惧笼罩。   不怕恶人使坏,就怕好人突然变坏。   晏如抿唇,眸色染了几分冷意,叹气道:“他本就如此,哪里是变了。”   她领着时笙回到寝殿,一面说道:“陛下有子嗣,且不少,为何将帝位传给他,这就间接说明赵郸并非表面上这么单纯善良。你想想,历史上有哪个皇帝会放弃自己的儿子去选择弟弟做储君?”   “阿笙,赵郸不过在装罢了,你该想想,如何让他不能靠近你。”   时笙面色苍白,听到晏如的分析,眼神飘忽了几息,语气低沉道:“阿姐,我们去守皇陵吧,替陛下守孝。”   “时笙,大魏之下,皆属于皇土,躲过一时,躲不过一世。”晏如感到一杯疲惫,强拆官方CP果然是一件让人害怕的事情。   赵郸如果是寻常人也就罢了,不管是何人登基,她和时笙都会安全地待在宫里,时晏两家强大的背景必会让新帝忌惮。   偏偏还是赵郸。   比起历史杀,赵郸登基早了很多年,或许这是她的介入造成的。   大抵是蝴蝶效应。   时笙兀自慌乱着,中山王赵郸的话不断在耳边重复,给她造成了极大的慌乱,她惶恐、不安。晏如抱着她,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拍着,言辞尽量说得温柔,“阿笙,莫怕,你将是太后,赵郸不敢做的太过放肆。”   “不、不、他知晓你我之间的感情。”   “那便不用怕,在这里只有男欢女爱,没有女子之间的不伦恋情。你咬死不承认即可,你不必在乎,晏家在,我便能活着。不过今后,你我收敛些,不能让外人知晓。阿笙,你莫要灰心,也勿要害怕。赵郸羽翼未满,仍需仰仗时晏两家。眼下,他不敢过分。”晏如阖眸轻轻劝说,时笙身上的味道让她心安,也觉得温暖。   异世中得时笙的爱,她很满足。   时笙的好、时笙对她的眷恋,都将是她活下去的勇气。   时笙在晏如的劝慰下渐渐安静下来,软软地依在她的怀里,呼吸渐渐顺遂。   晏如想照顾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照顾,半晌后,时笙睡了过去,她小心地将人放在小榻上,长呼出一口气。时笙本就胆小,赵郸此举,太过分了。   “丹青,你守着皇后。”她吩咐丹青,自己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准备去见赵郸。   眼下,赵郸太过猖狂,或许还不知两位丞相在朝的分量。   丹青进来后,觑了晏如一眼,没敢多问。   晏如没有车辇,只能步行去乾元殿,走了许久才见到巍峨的殿宇,累得靠着墙站了片刻。   她找到内侍,言明身份,求见赵郸。   内侍不敢耽搁,赶忙去找高铭。高铭得话后,立即来迎晏如,笑脸相迎,“晏姑娘。”   废太子被废,晏相在朝却得到很大的助力,在皇帝面前,救驾有功,更是水涨船高。高铭识趣,他一点都不敢懈怠。   晏如朝他行了半礼,肃然回道:“我想见一见中山王。”   “可,我这就带你去。”高铭颔首,浮尘轻轻一挥,领着宴如往后殿去,还不忘解释:“陛下病重,中山王在病榻前伺候,朝政都仰仗着两位丞相,眼下,陛下昏睡,殿下也去后殿休憩。”   两人绕着殿宇走了一圈,走到后殿,恰见中山王走寝殿。   高铭迎去,深深作揖,“殿下,晏姑娘要见你。”   赵郸换了一身崭新的袍服,玄色的领口上绣着龙纹,这是储君才敢用的纹路,她朝着高铭微微颔首,示意晏如进殿。   晏如抬脚跟了上去,跨过殿门后,殿门被宫人砰地一声关上,惊得她心口一跳。   “晏姑娘寻本王是为皇后?”赵郸开门见山,神色阴沉。   晏如掀了掀眼帘,眸色清冷,面对未来的帝王,她确有一丝骇然,但不能退缩,反而扬起下颚,语气夹杂着些许自信,“殿下即将登基问鼎,想来对朝堂内的格局也有所知晓。”   赵郸扬唇,嘲讽道:“两位丞相是朝堂肱骨,本王日后必有所仰仗。”   “我来是想告诉殿下,我与皇后之间很干净,但您也不能动些不该有的心思。方才一言,皇后已吓得惶恐不安。殿下喜欢皇后,也该知晓她是您的长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理,您该知晓。” 第28章不亲   丹青见到晏如回来,小心地喘了口气,朝着两位行礼,规矩地领着人退出殿。   偌大的殿宇独剩下二人。   时笙惊魂不定,觑了晏如一眼,小心翼翼道:“你去哪里了?”   “外间走了走,不想你醒得这么快,可要吃些东西?”晏如坦然,赵郸的话还是不能传入时笙的耳朵里。   她一面说着,一面拿手去捏了捏时笙的耳朵,又软又面。   时笙不肯,果断拂开她的手,不悦道:“你怎地捏我耳朵,我都是皇后了。”   晏如轻笑,眼里溢着温柔,手上却也松开她。   “我做了梦,不大好的梦。”时笙想起自己刚刚还没说的话,觑了一眼晏如,神秘道:“我梦到你那个世界,人人平等,水泥铸就的高楼,透明的窗户,上课铃声想起,操场上的人纷纷涌入课堂内,接着,你进去上课,你教的是各代历史。”   “你在课堂上说了一个故事,大魏孝谦帝,改革创新,是个明君,可惜手段太狠,你说他有两面,一面是仁慈。他的仁慈只给了他的妻子,他与他的皇后一生无子。可他对他的皇后依旧很喜爱,你说他宠妻无度。”   “另一面便是狠。在改革创新这条路上,但凡有人反对,他便直接将人处死,一时间,朝堂上下怨声载道。可他的选择是对的,他的改革对后世有很大的帮助。”   晏如本就情绪不高,听完这些话后,淡淡的愁绪笼罩在心头上,她想起遥远的过去,确实在一次上课时提及大魏孝谦帝赵郸。   提及宠妻无度之际,不少学生露出羡慕的眼神,而她们羡慕的对象就坐在自己面前。   “你梦到的那个人确实是我,你又可知孝谦帝是谁?”   时笙眼神迷离,默默摇首,“大魏可是我所处的大魏?”   晏如点头。   时笙再问:“大魏至今,并未出现过宠妻无度的帝王,也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帝王,可见这位孝谦帝并非是我知晓的,难不成是后世的?”   “你也认识。”晏如提醒。   时笙恍然,“我认识?我只认识陛下,他有不少妃妾,甚至孩子还有很多,哪里来的一生无子。”   “孝谦二字对于他来说,等同是讽刺。他一不孝,二不谦虚,后世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   “是赵郸?”时笙恍惚其神,不可置信地看着晏如。   晏如轻笑,“说来也笑,我来自遥远的未来,知晓你们的结局,也知晓自己的结局,但面对皇权,我依旧卑微如泥土。”   就算知晓所有的结局又怎样,时笙本属于赵郸,晏家本该消失在岁月中,晏皋抑郁而终,晏泾成名后改名随母姓,不再姓晏。时玮一生荣耀,而晏如早就死在那场大火里。   如今她半死不活,晏家还在,晏皋会继续权倾朝野,赵郸早早地登上帝位,她和时笙的结局变了。   时笙听得不明白,“赵郸宠妻无度,宠的是谁?”   “阿笙,你为何会做梦?”晏如避开问题不答,她糊里糊涂地到了这里,时笙的梦怎么会到了她的世界。   难不成还有什么关联?   时笙摇头,“不知道,我就是突然梦到。”   “罢了,你起来吃些东西,今日天气不错,我给你做些果茶饮。”晏如暂且不想,梦境一事本就带着玄幻,她刚来的时候也会梦到过去的事情,时日久了,梦也会跟着消散。   晏如领着时笙起榻,两人去阳光下捣鼓果茶,时笙全程盯着,看着晏如将水果洗净切碎,又炒了茶。   她好奇却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最后拿了冰块,将果茶放进冰块里冷冻。   “晚间再喝。”晏如站起身子就,结果婢女手中的帕子擦擦手。   时笙咽了咽口水,喜滋滋地将所有的忧愁都抛得一干二净,拉着晏如一道回去休息。   果茶用冰是为了更加甘甜,而到了时辰后,丹青将果茶取出放凉。   天色入黑,时笙就迫不及待地饮了一杯,一股甜味让她感觉到满足。   谁知茶还没喝完,赵郸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到口的茶被迫吐了出来,时笙大怒,“你来做甚。”   赵郸眼里满是失望,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阿笙,你厌恶我?”   时笙感觉到他眼中的悲伤,自己顿时无措,支支吾吾道:“你、你别看着我,我是你的长嫂,长嫂如母。”   赵郸在她的面前停下,眼中脉脉深情徐徐将时笙笼罩起来,一侧的晏如默默侧过身子,没有去阻拦。   而时笙被吓得后退两步,眼中充满恐惧,“中、中山王,你别靠这么近,我害怕。”   “阿笙,我靠近,你不觉得高兴吗?”赵郸轻声细语,像是在哄小孩子。   时笙被迫面对着这个即将做天子的男人,她害怕极了,看向晏如,却又不敢将晏如拉扯进来。晏如如今仰仗着她才可在宫里活下去,倘若赵郸记恨晏如,事情就会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第29章驾崩   天色微亮,晏如便起了,推开殿门,丹青等人如常守在殿外。丹青惊讶,“姑娘。”   “我就来问问皇后每日的习惯罢了。”晏如轻笑,唇畔笑意温软,如同早起的朝阳。   丹青不觉心中发憷,“您这是……”   “今后,我与你们一般了,并无特殊。”晏如没有觉得难堪,过了十几年被人伺候的日子,如今跌落尘埃,往后会受尽白眼。倘若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日后还会有难受的日子。   她很坦然,丹青反而替她委屈,“您这般,太委屈自己了。”   晏如抿唇:“能活下来,就足矣。”历史上本就该死的人,还能呼吸新鲜空气,还能和喜欢的人做些喜欢的事情,她很知足。   丹青再度看向晏如的目光充满敬佩,半晌后,她慢慢地缓过来,将伺候的事情一一说清楚。   晏如听得很仔细,没有错过一丝。   天色大亮的时候,殿内传来声音,晏如推门而进,时笙正在穿鞋,她好奇:“你去哪里了?”   “出来走动,我来。”晏如疾步上前,蹲下身子,主动替她穿鞋。   时笙没有太大的反应,她二人亲密无间,这些小事也是以前常做的,唯独丹青看得眼眶通红。   更衣后,丹青替时笙梳妆,因陛下在病中,倒也不好穿得喜庆,选择一件月白色素锦大袖衫,发髻上以一只银色荷花流苏,再配以三两珠花,端庄大气。   接着,便是用早膳,时笙拉着晏如一道用膳,晏如也没有推辞。   用过早膳后,时笙去看望皇帝,晏如主动留下,她只好带了丹青。   中山王赵郸依旧守在殿外,遥远就见到倩丽的影子,她笑了笑,光是看一看,她就觉得很满足。   今后可以日日相见,她会更加满足。   而时笙举步上前,面对赵郸也无昨日的恐惧,她看了对方一眼,勉强笑着绕过他,然后进入寝殿。   高铭跑着来迎她,“皇后娘娘来了,陛下今日身子好了不少,正在与时相说话。”   “我爹也来了。”时笙高兴了些,遇见赵郸是晦气,遇见阿爹,倒可将晦气扫除。   话音落地,时玮闻声而来,“皇后娘娘。”   时笙眉眼弯弯,跑着上前抱着父亲的胳膊,撒娇道:“女儿有很多话想和您说。”   “先去见陛下。”时玮内敛,没有将情绪表露出来,而是领着女儿给陛下请安。   皇帝气色好了些,靠坐在迎枕上,见到皇后娇俏的模样也是一笑,“皇后今日心情不错。”   时笙见到皇帝轻笑不觉愣了下,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见到父亲,自然是高兴,倒是陛下,今日气色很好。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同您说。”   时玮眼皮一跳,暗地里掐了时笙一把,想提醒她莫要多说话,可时笙直接拂开他的手,小跑着走到皇帝面前,依偎他坐了下来。   小女儿情态毕现,皇帝也很受用,娶时笙是为了稳定局面,时笙倒也不闹事。   他拍了拍时笙的手臂,亲昵道:“只管说来,朕给你做主。”   “我是你的皇后,对吗?”时笙眨了眨眼睛,眸色澄澈。   皇帝颔首:“那是自然。”   “陛下去后,我便是太后。我们是夫妻,既然这样,我便是新帝的皇嫂。如今他岁数不小了,也该成亲了。”   时玮阻止她:“皇后!”   皇帝浑然不在意时笙的莽撞,而是冲着时玮摆手,“皇后言之有理,你要觉得哪家姑娘合适?”   “我没有合适的人选,总觉得定下了,他的心思才会收回来。这是一事,还有二事。”时玮微笑,目光闪烁几息,慢慢地落在父亲身上,她有些难过,却不得不说道:“我想替陛下守着陵寝,一辈子不踏出皇陵,可好?”   “皇后……”时玮慌了,皇陵凄苦,一辈子不出太苦了。他忙朝着皇帝跪了下来,“皇后年幼,说话糊涂,陛下切莫当真。”   皇帝神色沉沉,双眸深邃若枯井,他望着皇后白皙娇媚的脸颊,青春透着朝气。她方出生之际,他还抱过她,小小的婴孩出落成今日的皇后。   他看向时玮,这是时玮的命根子,倘若他答应了,时玮会闹翻了天。   “皇后有心,朕知晓了,皇陵凄苦,你耐不住。倘若你不愿留在京城,不如去行宫休养。”   时笙不高兴,行宫挡不住赵郸那个疯子。她不愿,时玮立即代她谢恩,“陛下恩典,皇后娘娘也该高兴。”   话都没说了,时笙不能让父亲没有颜面,她只好说道:“陛下,我有悄悄话想同你说。”   时玮诧异,这丫头觉得他碍事?真是翅膀硬了不知道多少,他欲斥责,高铭拉着他一道离开,“时相去饮茶,江南新送来些绿茶,茶好饮,您试试。”   时玮被生生拖出去,心中怒火蒸腾,中山王笔直地站在眼前,他旋即骂道:“中山王长高了不少,像极了门神。”   赵郸被骂得莫名其妙,朝着高铭看了一眼,高铭指了指殿内,她也就释怀了,回道:“先生心情不好,学生陪您饮茶如何?” 第30章寿命   暴雨倾盆而至,天空一片阴沉,乾元殿外跪满了朝臣与后妃。皇帝并不是只有废太子一个儿子,眼下成年亦或未成年的都跪在了榻前。   赵郸为首,同样跪着,两位丞相眼眶盈泪,见到匆匆赶来的时笙都纷纷跪了下去,“皇后。”   时笙不接受他们的拜礼,脚步一转,朝着一侧走去,晏如见不得这副场面,慌忙扶起两人。   储君已定,内外安定,新君即位即可。   时笙跪在踏板上,握着皇帝冰冷的手,在他的胳膊上没有数字的,与寻常肌肤无异。   死人是没有寿命时间的!   百官操办丧事,赵郸与人将皇帝的尸身放入灵柩中,殿内每人都显得很忙碌。   时笙看着赵郸忙碌的笙身影趁机找到父亲,两人避入侧殿说话。时笙先问他:“陛下临终前可曾给了你东西?”   时玮平静无波的眼睛骤然闪过惊讶,“你如何知晓的?”   父女二人同样的性子,时笙不免瞪了父亲一眼,“我求陛下的。”   “你?”时玮少不得震惊,两颊肌肉很跟着颤动,思考了会儿,故作稳定道:“你要当作什么都不知晓,这是一桩祸事。”   时笙不以为然,反而伸出一巴掌,在父亲面前晃了晃,接着,巴掌攥紧,变为拳头,她乐道:“明明就是好事。”   时玮看不过去了。直接一巴掌拍她脑门,“烂在肚子里,晓得吗?”   “晓得、晓得,烂在肚子里。阿爹,既然无事,我便留在宫里。晏如在我宫里,晏相对你也会顾忌些。眼下新帝即将即位,想必对朝堂必会清洗一番,你与晏相当小心些。”时笙捂着自己的脑门,忧心忡忡道。   时玮摇首,道:“晏时两家不可亲密,一如往昔是最好的。”   倘若两位丞相亲密无间,两府更是互相往来,只怕新帝必将会生疑,一旦起了疑心,将来的时日,就不好过了。   时笙不大明白太深的问题,父亲如何说,她便如何应了,自己不忘添一句:“天子守孝不过三月,你们赶紧让他立皇后。有了皇后,我也安全些。”   “知道了,小祖宗。”时玮翻了翻眼睛,养女儿结果养了个祸患,真是要命!   回到寝殿,灵柩已安置妥当,一切事宜都在循序渐进,而赵郸不知去了何处。   时玮见赵郸不在,自己也没敢多耽搁,拉着晏皋一起去前朝,眼下生死存亡,赵郸的一举一动都不能错过。   后妃们的哭声渐渐大了,小孩子们亦是红了眼眶,时笙干嚎了两声,却没眼泪,也不再做样子了,拉着晏如回宫休息。   帝王驾崩,百官吊唁,六部继续运转。   五日后,赵郸登基,奉时笙为太后,迁居长乐宫。   得到旨意后,时笙迫不及待地搬了进去,恨不得在宫门口贴上‘新帝不可进’的纸条。   长乐宫是历代太后寝居,荒废十多年,各处简陋,主殿也有些漏雨。晏如令人连夜修缮,忙忙碌碌十多日后,寝殿才可以住人。   搬进殿后,时笙摸摸这摸摸那,问晏如:“我们可以过二人世界了吗?”   晏如含笑点头:“可以,只要你低调些。”   “低调些,我不出宫就成了。”时笙高兴地在床上翻滚,翻来覆去,眉眼弯弯,“晏如,你说哪家姑娘最彪悍?”   晏如恍惚明白她的意思,提议道:“大将军的嫡幼女武功甚好,脾气不大好。”   这位嫡幼女传言功夫极高,出入战场,后来与晏泾并称二将。女子为将,本就不易,加上风言风语,她的名声便不大好,可这些不能磨灭她的功绩。   闻言,时笙托腮,下意识问晏如:“我们是不是不大厚道?”   “你且看看新帝对你的态度,倘若与你兄嫂和睦,就作罢。倘若……”   “太后、太后、陛下来了。”   晏如的话还没说完,丹青就匆匆走进来打断她的话。   时笙立即爬了起来,“他来做甚?”   丹青摇首,“眼下过宫门了。”   “晓得了、晓得了。”时笙爬起来穿鞋,吩咐丹青去迎,自己慢悠悠地换衣裳。先帝大丧在即,要以素净为主,晏如伺候她换了一件月白色暗纹莲花裙,两人对面站着,时笙捏捏她的脸,道:“你说,他来做甚?”   “多半与你叙旧,毕竟时间久了,你就不记得他了。”晏如低笑,先帝死了,赵郸没有顾忌,出入宫廷也更加方便。   深宫中的乱事很多,历史不敢记载,杂记写了不少。   她笑了笑,从妆奁中选了一块和田籽玉悬在时笙腰际上,修长的手拂过玉佩,她告诉时笙:“他不敢放肆。”   “我们一道过去。”时笙晃了晃和田籽玉,觉得好看,便从妆奁中取了一块相似的玉佩,晏如好像明白她的意思,忙按住她的手:“这是太后之物,我戴不得,你别胡来。”   “那、那你拿着。”时笙抿抿唇角,心口不好受,面对晏如,她知晓悬殊差距,也不好再勉强。   装扮过后,两人携手去见赵郸。 第31章宴席   手腕上的寿命并没有变化。   时笙有些纳闷,将自己的脸颊往晏如唇角靠了靠,“再亲一亲嘛。”   晏如捏住她的脸颊,“不亲了,多了没有。”   时笙哼哼唧唧不肯罢休,抱着晏如就想着亲回去。晏如却不如她的意思,反捂住她的嘴巴,“白日宣淫可不是好事,宫里那么多事你不去忙一忙吗?”   时笙倒是想起一件事,“废太子的后妃还在东宫内,你我皆忙,反倒将这件事忘了。如今我是太后了,权力更大,应该可以做主放了她们离开。”   “先帝不在,赵郸不会与一些女子计较,你着手去做便是。”晏如直起身子,同为女子,深宫无情,可以看着她们平安出去,也是一件乐事。   晏如豁然,时笙也高兴了,执起她的手,道:“我们去东宫,问问她们的意思。”   时笙是太后,宫里并没有皇后,宫务依旧在她的手中。行至东宫,郑良娣等人立即出来迎接。   郑良娣为首,见到与往日无异的晏如都不觉露出羡慕的神色,晏如同她们颔首,微笑道:“先帝走得匆忙,生前可有旨意拨下?   ”   先帝本意让她们殉葬,时相劝谏后才搁置下来,时笙又是马大哈的性子,一来二去,就将这件事忘了。   “先帝并未有旨意下来。”郑良娣等人琢磨不透太后的心思,面面相觑后,都选择沉默下来。   时笙将伺候的宫人都赶了出去,与晏如一道坐下,细细说道:“先帝不在了,你们去留,皆在哀家处。哀家的意思是你们若愿离去,便可由家人接着出宫。若是不愿嫁人,便去皇寺修行。二选一,哀家不勉强。”   “出宫?”   “我们还可以出去?”   郑良娣喜出望外,从人群中走出来,直接跪在了时笙面前,“太后大恩,我等感激不尽。”   “不必感激哀家。”时笙笑意苦涩,若是可以,她也想被放出宫,自由婚配。   太后与寻常人不同,没有自由,她笑了笑,晏如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还在呢。”   “嗯。”时笙回以浅笑,吩咐郑良娣等人,“你们自己做好准备,哀家会通知你们的家人。家人若是不愿接你们,哀家便给些银子给你们,离开是是非非之地,也算是哀家的心意。”   自己办不到的事情,唯有寄托给旁人。   晏如轻轻叹气,时笙依旧很善良,出淤泥而不染,保持初心。   时笙有条不紊地安排东宫事宜,当着众人的面拟定名单,又派人去通知各人府上,与对方确定好时间,一一吩咐下去,众人感激涕零。   可时笙并无太多的情绪,她羡慕,却不能表现出来,说是嫉妒也不为过。幸好身边有晏如陪着,多想想,也会释怀。   离开东宫,都已是黄昏,两人携手走在宫道上,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晏如情绪平和,牵着时笙的手问她:“羡慕吗?”   时笙点头:“羡慕。”   “我不羡慕。”晏如说道。   时笙好奇:“为何呢?”   晏如笑了:“因为我有你。”   时笙震惊,不觉停下脚步,晏如牵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她们是可怜人,虽有自由,可没有爱情了。她们一生的希望都在废太子身上,如今他死了,留给她们的日子也不好。我们身在幸福中,何必去羡慕她们。没有十全十美,得到这个,必会失去那个。”   “晏如,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心平气和的?我若是你,肯定会日日烦躁。”时笙心里有股难受,难以用言辞说明。每回想起晏如放弃一切留在宫里陪她,她就觉得晏如被自己牵连了。   晏如徐徐抬步,步伐沉稳,她惯来便是如此,心里想的不会轻易表露出来,面对时笙,她展露的永远是最好的一面。   时笙是她的最爱,也是她活着的动力,没有时笙,在这个时代里,她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刚来的时候,她试过自尽能不能回去,可每回刀放在手腕上的时候,她就会退缩了。   遇见时笙后,她开始珍惜生命,生活在哪里,都需自己去融入进去,而时笙便是她融入的源头。   她淡笑,“活着,便是快乐。”   时笙不明白,晏如松开她的手,猛地抬脚,不顾往日姿态般疯狂跑了起来。   “你、你怎么跑了……”时笙立即追了上去。   两人你追我赶,许久后,气喘吁吁地停在长乐宫门口,晏如精疲力尽,时笙趁机一把抱住她。   “还跑吗?”   “没力气了,不跑了。”晏如倚着时笙,四肢都抬不起来,而时笙圈住她的腰,“你跑什么呢?”   “我若不跑,你怎么会追我呢。”晏如意味深长地看着时笙。   爱情就是你追我赶,你若不在,我便去找。看到你,不停地追。   时笙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眼眸潋滟着天光,她悄悄凑到晏如面前,正大光明地咬着对方耳朵,“下回再跑,就将你锁起来。”   夏日悄悄到来,有些热,风却很凉爽。   殿后的花圃愈发艳丽,常见眼如的身影在花圃中行走,晨起采集花露,黄昏采花,总是会那么忙。   三日后,郑良娣等人来长乐宫谢恩,时笙却没有见她们,站在高楼上徐徐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本就是陌生人,何必相熟呢。   又过一日,赵郸令人来请时笙赴宴,说是时相也在。   时笙听到时相二字,心口微动,入宫后父女见面不易,眼下父亲在,她就有些思念。   晏如恍若是她胆子里的蛔虫,拉着她去内殿换衣,“时相在,想必我父亲也在,我想见见他了。” 第32章第32章   “陛下。”时玮很合时宜的走到赵郸面前,举起手中的酒盏,微微一笑,“臣这个做先生的还未恭贺陛下问鼎,愿陛下千秋万载,美名远扬。”   时玮目光沉沉,面上的笑不达眼底,浸淫官场多年练就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而他的眼睛正盯着太后的手臂。   赵郸被迫松开时笙的手,端起酒盏饮了,“谢先生了。”   敬过酒,时玮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看向太后,“太后娘娘,陛下年幼,或许会行差就错,您该多提点才是。”   时笙本就满心怒火,闻言后也跟着冷静下来,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哀家会盯着他的。”   赵郸隐忍,双手在袖口中紧握成拳,时笙恍若没有看到他面上的怒气,悠悠起身,“哀家去换身衣裳。”   她看向晏皋处,已是无人。   殿外的晏如与晏皋行至无人处,晏皋面色不豫,晏如神色如旧,言辞平静:“新帝登基,根基不稳,父亲该于时相精诚合作,赵郸非昔日的中山王,父亲莫要轻视。”   “半月来,赵郸并不干预朝政,我与时玮怎么说,他便怎么听。”晏皋不大相信女儿的说辞,毕竟这么多年来赵郸游历山水不问朝政,対朝政一窍不通。   夜色浓浓,屋檐上悬挂的烛火被风吹得四下摇曳,火光忽明忽灭,映得晏如神色阴沉。她看向父亲,心中也是无奈,晏皋有心刚愎自用,真不知该如何劝说。   她斟酌一番,好心说道:“父亲觉得这么一位游历山水的王爷如何让先帝放弃众多皇子而立他为储君呢?”   晏皋浑然一惊,这也是他至今琢磨不透的事情,先帝膝下皇子众多,就算没有废太子,也有二皇子、三皇子,怎么轮也轮不到赵郸。   “我曾询问过时玮,时玮也说不透其中玄奥,先帝就像是魔怔一般。”   “这或许只是赵郸自己知晓了,父亲谨慎些,总不是坏事。另外……”晏如欲言又止,望向无尽的黑夜,她想提醒晏皋多在意些晏泾,然而想到晏泾功成名就,她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晏泾有自己的出处,何需她来提醒。   她摇摇首,说道:“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你就不想回家吗?为父替你物色几人,他们都是为父的下属,不敢対你不敬。太后余生都会在宫里,你不同,你可以出宫婚配。”晏皋还是说出了声,他不想自己的女儿凄苦一辈子。   晏如轻笑,背対着晏皋淡淡说道:“父亲,我喜欢宫里,在这里也可以为晏家做些事情,您放心,我対晏家最忠诚。”   晏皋沉默了。   回到殿前,已不见太后的身影,晏如询问一番,才知太后去更衣了,她又问了去处,匆匆去寻。   时笙进殿后并没有立即更衣,而是郁闷地坐在坐榻上,双手攥着,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赵郸。自己生了会儿闷气,吩咐要更衣。   她站在铜镜前,想起寿命一事,不如趁机去看看赵郸的寿命。   她呆呆地,眼神定住,就连晏如来了都不知晓。   “你怎么了?”晏如从身后抱着她,手落在她的小腹前,轻轻抚摸,“傻子。”   时笙双眸无神,听到晏如唤她也没有回神,嘴里念叨着:“我好奇赵郸有多久的寿命,若是暴毙,我就会自由了。”   “太后……”晏如急得去捂住她的嘴巴。两人四目相対,晏如神色染了几分少见的紧张,“小傻子,隔墙有耳。”   被晏如捂得透不过气了,时笙的眸子才徐徐转动,她挣脱了晏如的束缚,告诉晏如:“我不杀他,但是我可以废帝。”   先帝去前,给父亲留了一道废帝诏书!   时笙焦急地抓住晏如的胳膊,努力対上她的眼睛,“晏如,他今日好恐怖,当着群臣的面対我这个太后不敬。”   “阿笙,你废不了,飞蛾扑火。”晏如沮丧,因为她的参与让赵郸提前登基,可见历史轨迹是无法改的。废帝并非易事,倘若失败了,将会有成千上万人失去性命。   她抱着时笙低低开口:“阿笙,我们不能这么自私,赵郸确实是一个优秀的皇帝。”   时笙不听,猛地推开她,“我讨厌他没完没了地靠近我,我拿他当兄长,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嫁给他。他是男人,你知道多恶心吗?晏如,光是他看着我,我就受不住了。”   “阿笙……”晏如低喃一声,疲惫又无奈,在历史中,赵郸与时笙夫妻恩爱多年,纵无子,也不会阻碍他们的感情。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安抚时笙的不安,“时笙,我有办法让他远离你,只要宫里的女人多了,他就会渐渐放开你。”   “晏如,我要回去了。”时笙依旧不愿面対赵郸,不顾晏如的劝阻,领着丹青登上车辇回宫。   晏如无奈,只好代她同赵郸说一声。   殿内的赵郸没有等到时笙,却见到晏如走来,她立即端着姿态,静静看着这个女人。   晏如的衣饰简朴许多,没有以前的华丽,靓丽的外表依旧与众不同,就像是蒙尘的明珠,隐约发着光。   赵郸先开口:“太后呢?”   “回陛下,太后身子不舒服,先回长乐宫。”晏如俯身行礼,姿态卑微。 第33章第33章   碧空如洗,夏初的清晨少了一股凉意。   果茶放置在冰水中,两人坐在殿内吃早膳,静若无声。   半晌后,丹青来禀告这几日宫内发生的大事,最大的事情莫过于赵郸重新修缮长春宫。   时笙看了晏如一眼,“他想通了吗?”   “不论想通与否,长春宫都想要修缮一番,这是规矩。”晏如搅动着汤勺,显然并不觉得轻松。   时笙也没有再问,只从丹青手中接过赵郸所绘的图纸,丹青一面与她讲解哪里会动、哪里留着不变化。   “罢了,这是陛下的事情,哀家也不管。”时笙听得头疼,将图纸交给丹青,嘱咐她:“以后长春宫的事情不必再来禀报。”总   “是。”丹青将图纸折好递给小宫人。   时笙与晏如对视两眼,相视一笑,时笙提议道:“我们出宫去看看?”   “去看看晏泾。”晏如还是有些担心这个性子木讷的胞弟。   时笙莞尔一笑,“听你的,我们悄悄出宫,若有人来问,便说我们去园子里玩了。”   两人改装,悄悄从侧门离开,悄无声息。   待赵郸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两人都已到了晏府门前。   晏如不想进府,时笙时分特殊,倘若进去,必然闹得整个晏府不得安宁。时笙想了折中的办法,令人去给晏泾传话,去望江楼小叙,又打发人去时府请时徊。   临近午时的望江楼客人很多,时笙选了一间靠着街坊的雅间,推开窗户,可以看到街景。   晏泾来得最快,几乎小跑着进来,见到晏如后,眼睫颤了颤,几乎扑进了晏如的怀中。时笙见状,主动让出雅间,自己一人去楼下走动。   当她走下楼的时候,兄长时徊也恰好进来,兄妹二人相视一笑,时徊上前拍着时笙的额头:“先帝刚走,你就跑出宫,若是遇到刺客有该如何是好。”   “哥哥总是将人看得太坏,刺杀我做什么,我居于后宫,什么都不管,杀我何用?”时笙揉揉额头,瞧着哥哥气色尚好,她释怀地笑了,拉着他去角落里坐着说话。   “母亲在家可好?还有父亲呢?”   “都好、都好,母亲近日总想着给我相看妻子,她忙得很。倒是父亲与晏相来往颇密,两人也不像以前一般吵闹。”   大堂内人流多,跑堂来回走动,给二人添了些茶水,时徊给了几文钱,跑堂更加热情了。   时笙托腮,眼睛在人群中飘忽不断,嘴里也不停着,而是同时徊分析眼前的局势,“他二人若不能摒弃前嫌,就只会陷入被动中,先帝防止外戚专权,将时晏两家耍得团团转。”   时徊叹气,“可惜了晏如。”   时笙掀了掀眼皮,瞧着他:“是很可惜,你就不觉得我很可惜吗?”   时徊看她一眼,“你不可惜,当初也是你上赶着入宫做皇后的,如今这样的局面也是你自己讨来的,晏如不同,她与废太子断了夫妻情分,本可以出宫,却为了你,放弃自由。”   时笙一噎,“你话真多,回去就给你找个媳妇管住你。”   “说得实话罢了,晏如为你,付出良多。阿笙,你的喜欢对晏如而言是座牢笼。”时徊言辞晦涩,大堂内人来人往,形形色色,长袍短衫,看尽他们的姿态后,他又凝着时笙:“阿笙,我觉得你并非她的良人。”   “我不是她的良人,她也并非我的良人,我二人在一起,因心罢了。”时笙无奈,晏如与赵郸相比较,晏如毫无优势,相反,若随了赵郸,时家会更上一层楼,她也会更好的未来。   然而没有爱,活着就是行尸走肉。   “哥哥,我太过渺小,不知朝堂政事,亦无法给时家帮助,我生来是女子,作为不足,如今,我想做的便是与晏如在深宫内相伴到老。哥哥,你劝我也没有用的。”   “阿笙……”时徊长叹,“你的决定将决定时家和晏家的未来,简而言之,你二人的决定牵连两大家族。父亲与晏相殚精竭虑,父亲不仅顾虑着前朝,还要时刻注意到你的安危。”   “你我地位不同,所想也是不同。”时笙苦笑,她感觉出哥哥的忧虑。哥哥是时家未来的掌舵人,所思所想都为了大局。   时徊轻笑,“好了,我不过说一嘴罢了,你的决定,我们都会支持。”   时笙沉默了,哥哥还不知晓赵郸的心思,将来有一天,或许他会为了大局着想而选择帮助赵郸。   皇权会战神一切。   两人都没有继续说下去,大堂内的人越来越多,人声鼎沸,饭菜香味扑鼻。   没过多久,晏泾从雅间走下来,时笙这才领着时徊上二楼。   晏泾如沐春风,整个人都很自在,时徊成熟不少,言谈举止也没有以往般自在。   用过午饭后,时徊要回相府,晏泾却没有动,而是看着剩下两人言笑晏晏,“二位姐姐今日怎地想起出宫了?”   “还不是你姐姐想你。”时笙没好气道。 第34章第34章   赵郸若无其事般嚼着嘴里的石头,吓得时笙眨了眨眼睛,真是一怪物。   赵郸却将她推开,自己撸起袖口要下厨,“你回殿去坐好,朕给你下厨。”   “随你。”时笙被这锅石子搅得头疼,也不想再在厨房里待着,有赵郸这句话后她立即走了。   走出厨房,她还回头看一眼,一个大男人还会下厨?   她心里奇怪,双腿也迈不动了,悄悄转回去趴在门口偷看。赵郸先是在厨房里看了几眼,找到适合自己用的食材,吩咐宫人洗干净,待干净后,她自己来切。   一番动作下来,就只见赵郸持刀切菜,刀功极好,让人眼花缭乱。   时笙惊得呆了呆,赵郸有条不紊,不慌不乱,动作娴熟。   偷偷看了会儿,她又悄悄离开,回到殿内,迫不及待地告诉晏如。   晏如没有惊讶,反而笑了笑,“宠妻的都会厨艺。”   时笙眨了眨眼睛,“我觉得他有些古怪。”   “哪里古怪,不久会些厨艺罢了。我也会,不过见不得人罢了。”晏如尽力安抚这个大惊小怪的小太后,拉着她一起坐下。   “晏如,我刚刚看到她的手臂了,很白很喜,不像是男子的手臂。”时笙嘀嘀咕咕,撸起自己的袖口在晏如面前比划,“你看看我的,他的手臂就是这样。”   晏如浑然一惊,“你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就是说说罢了。赵郸其实长得很好看,就是眼睛不好。”时笙自顾自笑了。   这回晏如睨了她一眼,“脑子里想什么呢,动心了?”   “不会,我在想给他选什么样的皇后,你上回说的将军府的姑娘如何?明日我派人去查一查,毕竟家有母老虎,就会安分很多。”时笙掩面偷笑。   殿内气氛陡然轻松不少。   晏如也是一笑,时笙的情绪开得去、走得也快,很好哄。   一个多时辰后,宫女鱼贯而入,将食盒内的菜都端了出来,与往日丰盛的菜肴相比,今日有些寒酸了。   或许是时间匆忙,赵郸只准备了六七道菜,简单透着家常。   “不知太后喜欢什么,朕就随意做了些。”赵郸笑着走进来。   当看完食案上的菜肴后,晏如皱紧了眉头,赵郸做的都是时笙爱吃的菜,嘴里说着不知太后喜欢什么,心里却早将她的喜好掌握了。   赵郸还是历史上的赵郸!   她无奈笑了笑,赵郸与时笙都坐了下来。时笙将她拉着一道坐下,“坐下试试陛下的厨艺。”   “太后喜欢就好。”赵郸轻轻松了口气,眼中映着时笙淡笑的神色,由此可见,时笙是喜欢这些菜,没有排斥。   时笙夹了一只虾放在自己的盘子里,动手剥了起来,一面同赵郸说话:“陛下今日找哀家是为了什么事?”   “吃过再说。”赵郸回避。   晏如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时笙将剥好的虾仁随手放在晏如的盘子里,放过以后顿了顿,想起还有赵郸,不免心口一颤。   赵郸装作没有看见,示意宫人给她盛汤,而晏如若无其事般将虾仁吃了。   三人中只有时笙觉得尴尬。   赵郸没有说太多的话,时笙心平气和,殿内气氛也算和乐。   用过膳食后,宫人奉茶,赵郸抿了口茶,悠悠扬扬地说出今日来找时笙的目的:“听闻国舅早已弱冠,朕想着时相仅仅他一个儿子,就想着给他赐婚。”   “陛下好心,可哀家不管时家的事情,你与时相商讨即可。”时笙委婉地拒绝,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会将赵郸赶出去。   赵郸浅笑,目光黏在时笙的面容上,满心都是眼前人,这么多年来她时常做梦与时笙成亲。梦境太美好,现实很残酷,她说道:“太后好像不高兴?”   时笙面上的笑随着赵郸一句句话而消散了,当着宫人的面,她不能发脾气,只好忍气吞声:“没有,哀家说了不管时家的事情,陛下一再说不觉得自己意图不轨吗?”   看着剑拔弩张的少女,赵郸唇角上的笑意深了深,她直起身子,俯视着对方:“天子赐婚是一门荣耀,你为何觉得朕会害了他。”   “陛下若是好心,就该与时相商议,而不是来找哀家说这么多。好心与恶意,一眼就会看明白。陛下,哀家并非是孩子,懂得辨别是非。”   “朕只知晓太后对朕很不满。”   “你若将哀家当作太后、当作皇嫂,哀家自然会对你和颜悦色。”时笙暗中掐着自己的掌心,疼痛让她稳定心神。   赵郸复又坐了下来,神色轻松,但看着时笙的视线愈发浓厚,她淡淡道:“没有晏如,你我应该是最适合的夫妻,可惜了,你选择晏如。”   站在一侧沉默许久的晏如猛地抬首,平静地看向赵郸:“陛下,您莫要忘了,她是太后。”   “太后……”赵郸冷笑了几声,站起身,走至晏如面前,威仪毕现,冷冷道:“晏如,你本该死在那场大火中。” 第35章第35章   初夏的夜寂静无声,烛火亮丽,灯油沿着烛台蜿蜒而下,凝结成块。   榻上的时笙皱紧了眉头,额头上冒着细密汗水,双脚却闭得很紧。   她梦到了课堂,晏如穿着制服,站在讲台上依旧在说着大魏孝谦帝,而她坐在最后一排,前面的同学挡住了她的视线。   “大魏孝谦帝是历代帝王中最具有神秘性的,我看了很多关于他的传记。褒贬不一,而这些传记中着重描写的是他与皇后时笙之间的故事。”   晏如站在投影仪前,挪动鼠标,接着投影仪前出现一张历史图画,页面边角泛黄,人物也不是很清晰。唯一可见是两人并肩坐着,或许是历史太过久远,皇后的眼睛里无光。   她指着图画,调侃道:“这是我从博物馆里里拍照得来的,不大清楚,你们发现没,孝谦帝很英俊。用现在话说是英俊,若在古代,便是丰神俊朗。”   “老师、老师,你说他那么帅,为何就只娶一位皇后。”   晏如笑了,面容白皙,在天光下流淌着光,顾盼之间凝着一股发自内心的笑。   “人家那是爱妻子,你如果生在古代,肯定会三妻四妾,还是个渣男。”   “老师、老师,我这是跟随潮流。”   “什么潮流,就是渣男,不过这位皇后的命运真好,空置后宫可不是一件小事,就是羡慕啊。”   时笙浑浑噩噩,扬首看着讲台上的晏如,头痛欲裂,她看着晏如,而晏如的目光从始至终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时笙不禁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透明人?   她悄悄拉了拉前排座位人的衣服,“你认识我吗?”   “你神经吧,时笙。”前排同学回过身来戳她脑袋,笑嘻嘻地指着晏如,“我知道你喜欢老师,我同你说……”   时笙晕头转向,她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有名字?   前排同学唠唠叨叨:“你这回来上她的课,想表白吗?我告诉你啊,人家可能不喜欢女生,毕竟都过了三十岁了,性子可能有点古板,你要不要试试放下她。你室友不是喜欢你吗?”   讲台上的晏如敲了敲桌面,“下面说话的同学声音小一点,最后排的那个我怎么没见过你?”   晏如走下讲台,朝着最后一排走去,时笙懵懵懂懂,前排同学忙解释:“老师,她是隔壁班的,想上您的课就来了。”   “隔壁班的,那也别说话。”晏如转身走了。   时笙捂着脑袋,疼得浑身抽搐,她努力吸了口气,再度睁开眼睛,面前又是绣着繁复纹路的锦帐。   晏如依旧坐在妆台前,从妆奁中取出一支银簪,徐徐插.入发髻中。光是从背影去看,难以感觉出她就是梦中穿着制服的老师。   “晏如。”时笙从床上爬坐了起来,目光迷离,在她飘忽的是视线中,晏如转过身子,浅笑地着望着她:“你醒了。”   昨夜跌宕起伏,晏如早已平复过来,她只当时笙不适,没有多加探究,“你可以再睡会的。”   时笙痴痴地盯着她的面容,渐渐地,那张脸与梦中融合在一起,干净、白皙,让她迷恋到难以自持。   她呆呆不动,晏如有些不放心了,上前摸了摸她的脸颊,“太后娘娘,你傻了吗?”   “晏老师,你认识一个叫时笙的学生吗?”时笙仰面凝着面前的女人,在梦境中虚无缥缈,而在这里,又是多么的亲切温柔。   天与地的差距,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晏如淡笑,“不认识,学生太多,如果没有太深的接触,我记不住名字。”   “是吗?”时笙很失望,又觉得在那个奇怪的时代里,感情也并不是一帆风顺,在这里,晏如至少是她的。   想到这里,她顿时笑了,双手搂住晏如,亲昵地蹭着她的小腹。   晏如耐不住,轻轻推开她,“你怎么了?”   “没什么。”时笙躲避她的探究,掀开她的袖口,手腕上依旧没有是零。   时笙失望了,已死的人却活了下来,命运就失去了掌控。她懊悔没有给晏如太多的关心,倘若早些发现,或许还有办法。从东宫出来那回,晏如手腕上的数字还是五十年。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数字变成零的?   时笙毫无线索,晏如却拉着她起榻,选了一件月白色的夏衫,伺候她更衣梳洗。   两人如常般坐下廊下喝果茶,时笙端起来大口地饮了,而晏如一如既往般小口小口品着。   沐浴在阳光下,有些微热,果茶恰好抵挡住这份热。   整座长乐宫静悄悄地,没有喧嚣、没有杀戮,归于山间般的宁静。 第36章第36章   自那日帝后争执后,时笙多日没有踏出长乐宫,赵郸也没有来过。   赵郸亲自去白马寺将时相接回来,并改了赐婚的旨意,时徊算是抱得美人归。而在家养病的晏皋突然发现自己的嫡子不见了,顾不得养病,他令人去找回晏泾。   而晏泾恍若人间蒸发一般,晏府的人找寻多日都没有找到。   晏皋一夜间恍若老了十岁,就连赵郸登门都没有令他展颜。   三月后,时徊成亲,太后亲临,时相高兴得眼睛没缝,满朝文武都在下衙后前来恭贺。   时笙坐在上首,听着下面的贵夫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议论得最多的便是皇后人选。   赵郸丰神俊朗,姣姣如明月,身份又极为贵重,这样的男儿郎无疑是多少人的梦中情郎。   贵夫人们说了许久,最好都来打探太后的意思。   时笙轻笑,腰杆挺直,目光坦然地落在问话人的身上,淡淡道:“陛下勤勉,每回给哀家请安的时候多说政事,从未提及过他喜欢何人。”   这样的话最是冠冕堂皇,贵夫人们耳朵听得生茧,也都没有当回事。   新人进府,拜过天地,年轻的一辈吵吵闹闹要去闹洞房。猩红的灯火下,人人都面带喜色,时徊更是满面春风,羞涩地掀开新娘的盖头。   那一刻,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妻子。   晏如站在屋外静静看着,心中羡慕,这对夫妻的结合是皇帝与太后的初次交锋,虽说是太后胜了,可也难保皇帝不会记恨这回从中帮助的朝臣。   月色凉凉如水,夜晚的冷意让夏末最后一丝热气也消散了。   时笙与父母坐在屋内说话,丹青守在屋外,时夫人忧心忡忡,时笙却是满面笑意,“母亲怕什么,阿嫂进门,你等着抱孙子便是。再者女儿都是要出嫁的,你便当我嫁得远远的。”   “你若嫁得远远的,至少还活得自在。如今你贵为太后,陛下却……”时夫人欲言又止,看着时笙的笑颜心里愈发不得劲,死死忍住眼中的泪水。   时笙轻笑,“我是先帝的妻,不会再嫁给第二个男人。”   “你啊……”时玮轻叹,“眼下赵郸羽翼未满,或许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将来有一日,他掌握皇权,时晏两家便走到了尽头。”   “倘若真有那一日,我必不会让时晏两家陷入危险的境地。”时笙舒心,握着母亲的手,将来时、将来论。   时夫人终究哭了出来,时笙轻声安慰着。   亥时至,太后车驾回宫,过上东门的时候,赵郸在宫门口候着。   车驾停下,时笙掀开车帘,淡淡地扫了一眼对方,“陛下在这里做什么?”   “朕来恭迎太后。”赵郸站在黑夜下,一身玄黑的袍服几乎与黑融为一体,可她面色极为白皙,朦朦胧胧间,流淌出光泽。   时笙觉得无趣,懒懒地放下车帘,闷声道:“回宫。”   车驾继续行驶,赵郸在后面跟着,至长乐宫后,时笙径直下马车,从不与她说一句话。   两人已有几月未曾相见,赵郸压制不住思念,鬼使神差地跟着走了进去。   殿内灯火通明,时笙坐在坐榻上,眼神有些空洞,她捧着茶浅浅品了一口,而后平静地看向赵郸:“你来做甚。”   “几月不见,你还是这么不饶人。”赵郸装走若无其事般在她一侧坐了下来,目光始终落在时笙身上,“你瘦了。”   “你我若能和睦相处,我自然不会瘦。”时笙不客气道。   赵郸笑了,“你认为朕自私吗?”   时笙沉默着不说话。   赵郸却道:“你能大逆不道与太子妃在一起,朕为何要放弃你呢?论自私,你就很大义?时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的所作所为就是对的吗?”   “朕不过是想与喜爱的人朝夕相处罢了。你与晏如朝朝暮暮在一起,能体会到朕的痛苦吗?”   “她是太子妃,你是太后,你二人之间的鸿沟都已跨越,你为何觉得朕自私呢?”   时笙惊诧,清澈的眼中漾过赵郸平静的神色,她被赵郸的言语惊讶到了,短暂的沉默后,她问赵郸:“我入宫便是为了她。”   赵郸回答她:“朕做皇帝也是为了你。”   “可你是皇帝,当以百姓为重。”   “朕与你在一起,与百姓无关,朕不会为此而懈怠。朕是皇帝,承担天下之重。”   时笙又沉默了,转首看向外间的黑夜,心里杂乱无章,而赵郸站在她的面前,挡住她的视线,“时笙,晏如并不适合你。”   “赵郸,我也不适合你。时晏两家忠君,希望你能看得清,莫要让感情毁了你的初心。”时笙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酸胀无奈,“赵郸,大局为重。我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我不喜欢因为我而影响大局。”   可有可无一句让赵郸心神一颤,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你便这么决绝?”   “并非决绝,而是心之所向。”   赵郸忽地笑了,再次落寞离开。   晏如回到晏府处理晏泾的事情,她不在,时笙浑身无劲,等赵郸一走就让人关起殿门,不准任何人进出。 第37章第37章   晏如将早起就发疯的小太后领回榻上,用毯子裹住,不解道:“不就一晚上罢了,你这是这么了,陛下的话莫要放在心上,这几日听闻两位丞相联名提议陛下立后。”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陛下心里不高兴罢了。在宫里,想得开才行,你别在意陛下,将他当作空气便可。”   “还有新后若是入宫,你也可轻松些,宫里多了女人,眼睛就多了,陛下不敢胡来。”   时笙被三三两两的话说得心动了,一双眼睛几乎黏在了她的身上,“可说立哪家姑娘?”   “陛下没有松口。”晏如停了下来,眉眼笼了几分愁绪,“陛下心思深,时徊的亲事已闹过一回,这回怕是不成了。”   皇帝虽说羽翼未满,可究竟是天子,闹过一回,就不能再闹了。两位丞相说是要立后,可两人心中立后的对象不同,不等赵郸做出反应,自己的阵营就先分崩瓦解了。   眼前的事情太过棘手,自己的心不定,极易给敌人带来利益。   她略微思考了会儿,时笙趁机问话:“不如我以太后的名义办一场秋宴,召集各府的姑娘来看看?”   “也可。”晏如觉得不错,办一场大型的相亲宴会,若是看对眼,或许可以缓解眼前的困局。   时笙立即去办,确定好时间,发下懿旨,令花房将各色菊花送入长乐宫以作观赏。   冷清许久的宫殿热闹了一回,时笙不过十七岁,比起这群未出阁的姑娘也大不了多少,甚至有些娘比她还要大上几月。   宴上以果茶为主,喝上一口,都觉得新奇,时笙高兴地同她们介绍晏如,给每人赏赐一枚香囊,香囊内有各色首饰。   这是晏如提议的香囊盲盒,拿到什么是各人的运气。   宴上最为特殊的是镇国将军府上的姑娘赵媚,眉眼英气,不同于其他姑娘的对襟群大袖衫,她穿了一身劲装,窄袖束腰,英姿飒爽。   晏如品了一口果茶,目光扫过赵媚,这位姑娘先嫁了一位世子,与世子不和,后嫁给晏泾。   听闻世子纳妾,她不肯,世子便将姑娘养在外院,后来,赵媚发现了,自己一人跑去外室府上,打得对方就差满地找牙。   世人言她善妒,河东狮吼。   这也是她提议立赵媚为后的原因。   她复又品了一口,时笙提着果茶走到她面前,“姐姐,那位赵姑娘好生英气,你说打得过赵郸吗?”   晏如笑了,“赵郸会些功夫,赵媚若出全力,赵郸未必是对手。”   “好,就选她,就是不知晏相和我父亲是什么意思。”时笙心里七上八下的,立后与前朝息息相关,晏相肯定想推荐自己的人,倘若让他放弃就给他平等的利益。   她担心,晏如同样也很烦恼,悄悄与时笙咬耳朵,“晏相选的是晏家旁支的女儿,时相选的是名声极好的贤家女。”   或许这就是佞臣与清流的区别。   时笙想了想,“不如三人都要了,可好?”   “不成。”晏如摇首,“你我深受其苦,怎能害了旁人呢。”   时笙偃旗息鼓,只望着饮果茶的赵媚,思考须臾后,她拽着晏如又问:“如何让你爹改变心意。”   “这就需看时相的意思,但这回,时相并不看好赵媚。赵家有兵权,将赵媚推上后位,等同于给赵郸添了助力。阿笙,其实我也不看好赵媚,若是适得其反,我们只会腹背受敌。”晏如忧心忡忡,   历史上压根就没有记载这段,赵郸的后宫是不是有女人,在时笙之前还有没有人,都是未解之谜。   时笙看着赵媚发呆,脑海里想了一计,走到赵媚跟前,温柔地笑了,“赵姑娘英气少见,哀家甚为喜欢。”   言罢,她从自己发髻上卸下一根金簪,慢慢地插.入赵媚的发间。   众人恍然,就连站在门外的赵郸也是一脸震惊,平静的目光里慢慢地掀起惊涛骇浪,可下一瞬,她便又若无其事地跨过门槛。   “太后这里,好生热闹。”清冽的声音透着帝王威仪,众人眼前一亮。   主角登场了。   时笙来不及与赵媚说话,便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只见赵郸朝她走来,虚行了一礼,“太后万安。”   “陛下不给哀家添堵,哀家便顺心了。”时笙并不给皇帝面子,但很友好地赐座。   时笙笑靥如花,赵郸几乎可算是心花怒放,喜滋滋地在她身侧坐下。   屁股一挨坐垫,时笙就压低声音说话:“哀家觉得赵媚不错,主要她爹有兵啊。陛下觉得呢?”   赵郸唇角的笑戛然而止,而时笙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赵媚相貌尚可,陛下就莫要挑剔了。哀家给你做主了,待散席后就赐婚。”   “太后可知晓时相建议的何人?”赵郸面上云淡风轻。   时笙摇首。   赵郸告诉她:“时相选的本朝大儒秦先生的女儿,满腹诗书,贤良淑德,是女子的典范。”   “这像是晏相的风范,不过本宫觉得这样的女人过于枯燥。”时笙先挑剔,在此之前,晏如也有这么美好的名声,可惜被废太子毁了。   她看了一眼晏如,心中默默叹气。晏如与其他在说话,目视前方,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可细细去看,有些虚假。 第38章第38章   时笙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赵郸大婚已有五六月了,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圆房,她下意识问晏如:“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晏如面露尴尬,没有回答。赵郸有没有毛病是未解之谜,但一生都未曾有子嗣。   她略微想了想,宽慰秦皇后才是关键。秦皇后恭顺大度是众人都看得见的,心思虽好,可遇到了心中只有时笙的赵郸,注定会碰壁。   “皇后娘娘,您莫要急。陛下或许是因前朝忙碌,听闻边境不宁,心情欠佳。”   秦氏渐渐止住哭声,放弃了小儿女心思,与晏如说起了前朝战事,“本宫也曾听闻,我父亲说和亲为宜。”   “和亲?对方嫁一个公主来吗?”时笙脑门嗡嗡响了。   秦氏说道:“并非如此,对方来求娶我朝公主,并送质子前来。”   “原是这样,大魏公主许多,不过就苦了她们。”时笙叹气,背井离乡,或许永远回不来了。   秦氏摇首,“公主们一出生便与众不同,享尽荣华富贵,自该承担责任。”   时笙不好接话了,秦氏的大道理太多,多到她都不知该怎么回。她懒得与秦氏继续说话,转身看向晏如:“你好似心神不宁。”   “我……”晏如欲言又止,历史上并无和亲一事,准确说并未记载这类事情,也有可能是她没有看到。   先帝曾有多位公主,眼下适龄者不过二三,选择谁和亲,需看赵郸的意思了。秦氏重视规矩,断不会插手这件事的。她冲着时笙摇首,“无事,皇后娘娘也累了,可要饮些茶水?”   秦氏擦了擦眼泪,摇首拒绝了,“本宫还有许多宫务要处理,不叨扰太后娘娘。”   她惯来多礼,临走前还朝着太后行了一礼,宫娥扶着她慢悠悠地走了。   时笙撇了撇嘴巴,望着她的背影叹气,“你说她不累吗?”   “她本就如此,我更担心和亲的人选。”晏如行礼惴惴不安,按照赵郸眼下疯魔的性子,必然会在中间做文章。   她看向时笙,时笙也真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时笙笑了,“你担心什么?”   晏如习惯摇头,她不想让时笙跟着担心受怕,与其两人担忧,不如她一人想办法。   “秦皇后过于木讷了,虽说端庄,可赵郸哪里是喜欢端庄的人,她这般只会不讨喜。不过,就算不喜欢她,连其他美人都看不上?”时笙不明白了,赵郸怎地与其他皇帝不一样。   寻常皇帝上位后,都会想着用联姻来稳固朝臣,可他倒好,就守着她这个太后不放,简直闻所未闻。   她疑惑,也随口说了出来,晏如给了她最好的回答:“因为朝堂稳固。”   “先帝临终前将时晏两家玩弄于股掌之中,晏家更是吃了大亏,险些陪着废太子一起没了。时相失去你,也不好受。两人都明白皇权的威力,眼下他二人尽心辅助赵郸,朝堂稳固,哪里还需要联姻来稳固。”   说白了,掌控时玮晏皋二人,便可安宁。   时玮本就是为百姓着想之人,不谋利、不弄劝,良臣也。   晏皋虽说心思不正,可在先帝手里栽了跟头,眼下自然会夹着尾巴做人。   先帝临行前将诸多事情都安排妥当,替赵郸省去了很多麻烦。   时笙听后,连连叹气,“你说他为何对赵郸这么好?”   “不知,或许他认为是赵郸会是明君。”晏如尝试着解释,这个答案是最符合的,毕竟后世对赵郸的评价很高。   时笙沉默下来,脑子里记着重要的事情,让人去问问父亲和亲一事。   丹青是白日里的,暮色四合的时候才回来,换了一身衣裳才回来见太后。   时笙与晏如在对弈,时笙陷入困境中,晏如轻松应对,见到丹青回来后,时笙耍赖推了棋子。晏如轻笑,淡淡地问丹青:“时相如何说?”   “时相说两国正在商议中,对方说可以送质子入上京,前提大魏必须送公主去和亲。”   晏如问:“可说送哪位公主?”   “时相说大魏也曾有过和亲,皇家公主贵重,多是在朝臣中择选,封为公主。时相说陛下说了,先帝对他恩重如山,断不可送他的女儿去和亲。”   晏如脸色沉重了几分,“从哪家中选呢?”   “眼下还未进行到这一步,时相只说时家无女,随陛下挑选。还有一事,先前娘娘看中的赵姑娘今日定亲了。”   “她的速度很快。”晏如惊诧,时笙接过话来:“她可是提前知晓这等变故?”   “怕是如此了。”晏如忧心忡忡,绞尽脑汁去回忆,可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印象都没有。   到底会选谁去和亲?   时家无女,可晏家有,晏家还有庶女,还有旁支的女儿。   丹青又禀道:“时相令奴婢传话,和亲一事与太后娘无关,请您莫要理会。”   时笙点点头,“可还有话?”   “回太后,时相并无其他吩咐。”   “下去吧。”时笙摆摆手,等丹青离开,她就迫不及待地问晏如:“你说赵郸会这么宅心仁厚?”   晏如沉默,赵郸暴戾,舍弃公主必然还有其他原因的,就是不知他的意思。   两人说了一会儿,晏如将黑子白子分开挑回棋篓里,时笙依旧想着和亲的事情。 第39章第39章   隔壁座的夫人大谈皇帝美貌,几乎用尽了赞美的言辞,时笙与晏如听得发笑。   时笙攥着晏如的手悄悄问话:“赵郸真的像她们说得那样俊美?”   “赵郸的美貌少有,又是帝王,就算一般也会被赞美。”晏如分析道。史书上对赵郸的相貌也用了许多赞美之词,考古学家曾在一座帝王陵中发现了赵郸的画像,复原后,用了惊艳二字。   她无法告知时笙,但对夫人们的话也深表赞同。而时笙撇嘴,对夫人们的话显然不同意,与晏如说道:“寻常姿色罢了,不如我哥哥好看。”   晏如笑笑不说话。   很快,小戏开台了,帷幕拉开,出相中走出一人,是一青衣。   晏如与时笙解释:“戏中分许多角色,生旦净丑。其中旦是女子的角色,而生、净、丑都是男子的角色。”   “为何女子就一个,而男子可以有三个。”时笙不明白。   晏如不知该如何解释,只继续言道:“净是性格刚烈或暴躁的男性,而丑是指扮演滑稽的人物。旦中可以分为许多种,你看台上的女子,便是青衣。”   时笙想当然询问:“是穿青色衣服的女子?”   晏如恍若笑了,“青衣是指扮演端庄正派的人物,贤妻良母一类的女子。你看她,已然成亲成为母亲,女主角便是她的女儿。”   时笙恍然大悟,晏如又细细解释了几个名词,而隔壁的两个夫人也在认真看戏,不再提起皇帝赵郸。   一个半时辰后,散幕了,两位夫人还命小厮赏赐了小生,可见对小生很满意。   时笙看着面上涂着□□的男子,唇角涂抹着口脂,压根看不见原本的容貌,她多看了一眼,晏如也拿出些银子送给小生。她不仅给了小生,还给了花旦,也就是女主角。   时笙觉得奇怪,晏如却笑了笑,“雨露均沾。”   “什么雨露均沾。”时笙觉得莫名其妙,“雨露均沾是何意?”   晏如淡笑不语,牵着她的手朝外走去,恰好两位夫人也要离开,几人在门口碰面。   跟着两人后面,时笙又听到了陛下二字,她愣了下。   “你府里的那两人如何了?你想将他也带回去养着?”   “想是想,整日面对同一张脸不觉得无趣吗?”   “自然无趣,你买下即可。”   “不,买下就失去了几分趣味。”   接着两人登上马车,留下晏如与时笙面面相觑。   时笙问:“她们说的是什么?”   晏如面色发红:“好像是面首?”   时笙少不经事:“何谓面首?”   晏如思考了会,如实答道:“听闻是私下养的男人,如同男子养外室一般,不过面首是可以养在府里的。”   “我好像明白了。”时笙发笑,伸手捏了捏晏如通红的脸颊,在对方不平静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她笑了,道:“赵郸再逼哀家,哀家就养三十个面首,一日一个,气死她。”   “该回去了。”晏如不听她的胡言乱语,时笙压根不喜男人,养面首只会给自己招来恶心。   回到宫里,暮色四合,丹青已将晚膳备好。   时笙沐浴换衣,同晏如一道坐下用晚膳,她先剥了一只虾,顺理成章地递给晏如,而丹青在这个时候怯弱出声:“今日陛下下旨,封晏相为承安王。”   “哪个承?”晏如心口蓦地跳了起来,在赵郸的统治下确实有位承安王,便是时笙的父亲时玮。   如今,阴差阳错地落在了晏皋身上。   匪夷所思!   丹青回道:“承恩的承。”   晏如冷笑。时笙没有那么在意,而是淡然地喝了一口汤,说道:“除了这个还有呢?”   “就在您回来前,时相传话,令晏姑娘出家,代发修行。”丹青的声音更小了。   时笙愣了下,囫囵吞枣般地将嘴里的肉沫吞了下去,不可置信地看着丹青:“为何?”   丹青轻轻摇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摇首道:“不知晓,时相只说尽快去办,最好今晚就去寺庙。”   晏如颔首,点头道:“我晓得了,烦请你替我收拾几件衣物。”   “奴婢这就去。”丹青立即应允,恨不得插上翅膀离开这里。   时笙没有想明白,琢磨了会儿才问晏如:“你要真的出家吗?”她知晓父亲不会害了她和晏如,可突如其来的变故依旧让她措手不及,她习惯了与晏如朝夕相处了。   片刻的分离都会让她心里不舒服,遑论数日呢。   晏如淡笑,云淡风轻道:“待和亲事宜结束后,我再寻个理由还俗,太后娘娘,你切记莫要与赵郸起冲突。他若问起我的去处,你便说我回府小住,其他便说不知道。”   一个王位,让晏皋放弃她这个女儿了,想必时晏两家的联盟也会瓦解了。 第40章第40章   依旧是在那间教室里,晏如身上的衣服换了,穿了一件红色长裙。   长裙普通,唯一的亮点就是长裙下修长的双腿,笔直、白皙。   许是因为当老师的缘故,她并没有穿高跟鞋,而是一双普通平底星钻的皮鞋。   晏如今日心情很好,唇角不自觉地勾了上去,满面春风,讲课的时候也是带着笑,与同学对答时更是可见几分温柔。   时笙看呆了,明明是那样欢喜可又觉得不真实,晏如美得不切实际。   临近下课的时候,晏如布置了一道任务: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了解孝谦帝,他有一百种追女孩子浪漫的办法。   下面的同学被逗笑了,“古人有多浪漫?”   晏如回答:“超乎你的想象,不怕不浪漫,而是怕没钱。他有钱又浪漫,是个不可多得的金主。”   一番现代的解释让教室内的气氛点燃了,在同学们的逼问下晏如说了一件趣事,“史记记载,在皇室寿诞这日,他令整个洛阳城的街道都点着灯笼,百家灯火,万点星辰,你做的到吗?”   “这有什么可浪漫的。”   “就是、就是,看灯而已。”   “古代车马慢,诸事不宜,一夜灯火与星辰争辉,你觉得不浪漫?”晏如笑了笑,没有再和学生争执的意思,刚好这个时候下课铃声响了,她抱着书本离开。   时笙的目光追随到走廊上,渐渐地,人影消失了。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秦皇后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时笙耳畔。   时笙猛地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戏台和周遭陌生的心,心中钝痛,她为何又梦到了那个教室呢?   晏如是自己的老师,而自己是谁呢?时笙瞬息茫然,而此刻的戏台早已落寞,皇后轻声询问可要打赏,她停了瞬息,迷惑地看向皇后。   皇后低眉顺眼,目光不敢落在太后身上。   时笙徐徐回过神来,仓皇起身,“赏、自然是要赏的。”   太后匆匆离开,惊得众人都停住了呼吸,就连皇后都觉得有些莫名,打赏后,她跟上太后的车辇询问缘由。   时笙回到长乐殿就让人关上殿门,将自己关在密闭的空间里,眼睛聚焦在空中,她渴望前的殿门变成讲台。   这样,她就可以再见到晏如。   直到她盯得眼睛疼了,殿门依旧是沉重的殿门,毫无变化。   时笙的心一点殿沉了下去。   暮色四合的时候,赵郸推开殿门走了进来。   廊下点亮了灯火,昏暗的光投在了脚下的地面上,时笙被黑暗包裹了许久,猛地见到光的那刻捂住了眼睛。   赵郸走至她的面前,徐徐蹲下,怜爱般地凝着她:“太后身子不适吗?”   “哀家、哀家身子很好。”时笙捂住眼睛不愿见到面前的厌恶的皇帝。   难道真的逃脱不了宿命?   晏如身上没有寿命的痕迹,身子一直都是冷的,已死的人莫名活了下来,已然丧失了所有。   难道还要送她去和亲?   时笙浑身一颤,将双手放了下来,平视着面前的赵郸:“赵郸,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后世人说你爱妻,说你一生只有一位皇后,哪怕无子都不舍得怪罪她。你这么美好,好到有些虚无缥缈。”   赵郸面露喜色,“你也觉得你我二人才是最般配的?”   “不是,我与你不过是一段孽缘罢了。都说你爱妻,可是没有人说皇后是否爱你。赵郸,我在猜测是不是我死了,你娶了旁人为后,为她取名时笙。”时笙眼底无光,似乎走到了黑暗中,盲目走了许久,始终见不到光。   这番话激怒了赵郸,但她没有立即生气,反而平心静气地问时笙:“朕可以给你一切,晏如本就不该活在这里,你与她之间不会有结果的。就算我不让她去和亲,将来有一日,她也在家族的安排下去成亲生子。”   在这里,没有一对女子可以走到老。唯有她做了皇帝,有了权柄,让天下人沉服,如此,才会白头偕老。   “阿笙,你看看朕。你该喜欢的人是朕,晏如自身难保。”赵郸心口悸动,恨不得上前拥抱时笙。   手臂展开的时候,她又生生忍住了,不能吓到阿笙。   赵郸努力稳住自己,深吸一口气,“阿笙,朕可以为你做一切,哪怕背上千古骂名。”   时笙却笑了,“你背上骂名与我何干呢,倘若她和亲,我便自戕。”   不能相守,那便黄泉相会。   这样,也很自在。   骤然间,她平静下来,想着与梦里的晏如,无拘束又闲暇,那个世界真的很好。 第41章第41章   赵郸不似寻常摆架子的皇帝,和面的时候像是普通人,举止中透着简朴的气息。时笙看得微微发怔,抿唇讽刺笑了,“陛下,你费尽心思做了皇帝,如今站在我面前,你要的是什么?天下还是我这个人?”   “时笙卑微,做不了你心中的唯一,你若有这番力量不如替百姓做些事情,将来,你必成为明君。”   两人交锋太多了,赵郸听到后神色没有一丝变化,甚至眼睫都不颤一下,平静道:“有你,朕也会成为明君。”   时笙不再说了,浪费口舌罢了。   她转身离开厨房,留下赵郸一人。   回到空荡荡的寝殿,丹青递上一盏热茶,她接过,小心地品了一口,“晏姑娘处可有信传来?”   “晏姑娘处一切安好。”丹青回道。   时笙便不再问了,晏如惯来有心思,不会让她烦心的。   赵郸亲自下厨,整座未央宫内的宫人都翘首以待地候着,待菜肴上桌后,见到摆相好看的鱼脍后都乐了。   “你瞧那道鱼肉薄如蝉翼。”   “摆得也很好看,不比厨子差呢。”   时笙听后装作没有听见,反而与丹青说道:“今日陛下在此,你去将皇后请来。”   “不必,皇后来了只会扫兴。”赵郸沉声拒绝了。   时笙看他一眼,没有勉强。   赵郸兴冲冲地给她说着鱼肉的好处,时笙随意听着,如何都不会去碰鱼肉。   膳食用过一半后,丹青将果茶端上食案。时笙接过给赵郸斟了一杯,继而陡然开口:“陛下,晏如和亲也可,哀家去皇陵陪着先帝。陛下心意已决,群臣无法更改,哀家亦不会劝你。”   “你……”赵郸无语凝噎。   时笙神色轻松,慢悠悠地品了一口果茶,看向丹青,“你的做法比起晏如,差得太远了。”   丹青羞愧地低下头,“奴婢怎么也无法取代晏如姑娘。”   “一个人怎么也不会取代另外一人的,陛下,你说对吗?”时笙端起果茶朝着赵郸晃了晃,“陛下试试。”   赵郸怒火中烧,没有多想,端起果茶也饮了一大口,道:“朕不会让你如愿。”   时笙笑了,“听随陛下的意思了。”   她也不再说话了,待面条端上来后,她吃了一碗面条,无论赵郸再说什么,她都没有再回应。   气氛看似和乐,可隐隐透着几分诡异,宫内侍候的宫人都屏息凝神,生怕自己呼吸重了会惹来大祸。   用过午膳后,赵郸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坐在廊下等着花瓣晒好。   时笙没有理会他,自己回到寝殿去休息。   到了黄昏的时候,赵郸将花瓣收下后,这才慢悠悠地领着人回殿。   时笙站在窗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黄昏下瑰丽色的光芒太过耀眼,仿若给赵郸浑身镀上一层金光,威仪不凡。   可惜他的光芒照不进时笙的心中,时笙简单看了一眼就关上窗户,吩咐丹青:“哀家想听戏了,你令人去安排,将皇后也请来。”   丹青没有多想,立即叫人去安排。   接下里来几日赵郸每日都会过来,长乐宫晚间也是夜夜传出丝竹声,好不热闹。   到了端午这日,时夫人入宫了,赵郸这才打消去见太后的想法,留下丞相商议和亲一事。   晏皋神色不大好,时玮更是冷若寒霜,赵郸轻笑:“两位丞相觉得朕的提议不可?”   “再嫁女去和亲,怕是不妥。”时玮委婉拒绝。   赵郸不以为然,“前朝有先例,亦有公主在驸马死后和亲,且晏如冰清玉洁,容貌倾城,自然是上乘之姿。承安王,你觉得呢?”   晏皋自知躲不过,苦笑道:“陛下已有盛裁,臣听命。”   时玮被他躺平的态度气得两只眼睛翻了翻,暗地里瞪了一眼后,直接说道:“晏姑娘已出家,陛下让一个出家人去和亲就不怕人笑话呢?陛下若执意,臣自然不会再劝,只是我等大国做了这等不耻之事,只能让那些小国家嗤笑。”   赵郸神色不变,反而淡淡一笑,“时相怎地动怒了,朕不过随意说一句罢了。既然时相不愿,那承安王呢?”   晏皋举棋不定,面对皇帝的迫视,他想起自己这个莫名得来的王位,他心里明白皇帝用王位换他的女儿。 第42章第42章   父女二人争执不休,引起不少宫人的旁观。   时玮顾全大局,同女儿对视一眼后,怒气冲冲地离开。   第二日,太后下懿旨令晏如和亲。   晏皋领了旨意后,久久不知该如何回话,而时玮捂着眼睛不想看见对方无措的神色,他叹气道:“要乱了、要乱了。”   “时兄,太后是何意思?”晏皋蓦地有些慌了,时笙与晏如情同姐妹,倘若这个时候连时笙都放弃了,晏如还有活路吗?   时玮回瞪了他一眼:“你自己作孽,与我有何干系,自己想办法,署衙里那么多事情要处理,本相没时间陪你玩。”   一个个都不省心。   言罢,时玮拂袖离开,留下晏皋一人在殿内发呆。   *****   晏皋是在黄昏的时候抵达庵堂,鲜亮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外,更有百余人的御林军跟随。   不需人去禀告,站在山门口的晏如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在这里,皇权代表着一切。   晏皋慢吞吞地上山,见到女儿后几乎抬不起头来,而晏如一笑了之,“父亲,我们回去吧。”   “晏如,这是太后的意思。”晏皋难以启齿,“陛下病了,原本以为你会逃过一劫,未曾想到太后会代替陛下下旨。你与太后关系最好,她怎么这么对你?”   “太后……”晏如有瞬息的惊讶与不解,稍纵即逝后,她又坦然接受了,“陛下为何病了?”   “急症。”晏皋随意解释,其实太医透露陛下可能是中毒了,然而牵扯重大,他不敢随意说。   晏如没有再问,而是很平静地回到晏府。   和亲定在一月后,诸多事情还需慢慢安排。   回到府里后,晏如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见,也不入宫去见时笙。   她二人住在不同地方无法随意相见。时玮与晏皋忙得脚不沾地,朝政大事都落在他们的身上,好在秦皇后是个稳重的人,将宫里安排得井然有序。   过了三五日后,赵郸悠悠醒了,秦皇后大喜,连忙让人去请太后。   时笙这回没有拒绝,第一时间赶来了。赵郸消瘦不少,躺在床上,眼窝深陷,负责照顾他的是他的贴身婢女桃和。   桃和殚精竭虑多日,这个时候松了口气,引着太后在榻前坐下。   时笙开门见山,“哀家令晏如去和亲,陛下想来很开心。”   赵郸面色蜡黄,唇角都起了皮,听到这些话后她还是笑了笑,“太后的意思,着实让朕、震惊。”   “没什么可震惊的,陛下好好养病。您这病要慢养,养得不好还是会死的。眼下政务都交给两位丞相处理,哀家未曾插手。”时笙语气很慢,就像在说家常一般,甚至都不带一点情绪。   赵郸眼内露出疑惑,甚至不解,“太后,你在想什么?”   “哀家没有想什么,哀家只是想毁了你这座江山。你要娶我,我便嫁你。弟娶兄妻,让你遗臭万年。”时笙蓦地笑了,笑意在眼底慢慢浮现出来,她从容地凝着面前不可一世的男人,“你想要的,我都给你。我也送你一重大礼,毁了大魏江山。”   “时笙……”赵郸咬牙,虚弱的面容上终于凝结出几分怒气,她挣扎地想要爬起来,时笙却一把按住她的脖子,“赵郸,你怕了吗?”   “太后……”   “太后娘娘、陛下还病着呢……”   跟着伺候宫人疾呼,秦皇后更是跪在了时笙面前,慌得面色发白:“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皇后娘娘,你可知你这个丈夫为何至今不碰你吗?”时笙撕破窗户纸,唇角泛起讥讽的笑意。   听到这么至关重要的话,秦皇后都忘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面前尊贵的女人。   时笙俯身,靠在她的耳畔低语:“因为你的丈夫觊觎他的皇嫂,至今都想得到哀家,哀家想掐死他。”   “太后……”秦皇后痛哭一声,抬首看向榻上躺着的男人,“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她的丈夫是天子、是正人君子,相貌堂堂、善舞习武,是少有的勤勉君王。   她忽地笑了,不耻道:“真脏啊。”   难怪太后要掐死他,若是她,她会直接弄死他。   秦皇后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嘲讽的笑让所有人都怕了,赵郸更是皱紧眉头,开口斥责:“皇后、慎言。”   “慎言……”秦皇后不屑,看了赵郸一眼后,转身离开。   赵郸疲惫地闭上眼睛,“太后满意了?”   “赵郸,你我之间还未曾结束呢。”时笙并没有感觉快慰,却有一瞬息的心痛,赵郸一人感情却牵连了这么多人,到底是他的错,还是自己的错呢。   时笙想不通到底是谁的错,不再去理会赵郸,也落寞地离开寝殿。   长乐宫内冷清极了,洒扫的宫人结束伙计后都躲去一旁偷懒,丹青领着人往庭院内搬些新鲜的花卉。   时笙回来后就一直坐在窗下,久久不说话,丹青来问过几次,她都不说话。   丹青试探问:“晏姑娘在府里待嫁,您若觉得闷,不如召她入宫,可好?”   “不必了,哀家不想见她。”时笙轻声拒绝了,见面又能说些什么,无非是各自感伤罢了。   到了黄昏的时候,天色阴了,宫人们焦急地将花又搬回殿内,来来回回半个时辰后,一阵狂风而来。   天色黑得很快,顷刻间电闪雷鸣。   丹青瞧着黑蒙蒙的天边,连忙将窗户关了起来,忧心忡忡地与太后说话:“怎地说下就下了,奴婢觉得哪里不对劲。”   “无甚不对劲的,不过一场雨罢了,俗语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拦都拦不住的。”时笙看了一眼殿外,心中不宁,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半晌手,她还是吩咐丹青:“你派人去晏府看一眼。”   “奴婢知晓您心里记挂着晏姑娘,今日就派人去了,晏姑娘在府里绣嫁衣,一切安好。”丹青笑了。   时笙抿抿唇角,眼内的喜色却是挡不住的。   噼里啪啦一阵声音后,暴雨而至。   “听着雨声睡觉,也是一阵享受。”时笙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雨声。   丹青不敢搅了太后的雅致,吩咐宫女进出声音小一些。   暴雨而至,雨水笼罩着整座宫廷,又逢深夜,宫人们都陆陆续续回去安歇。   时笙也早早地上榻了,躺在柔软的床上不时还是会想起晏如。   或许晏如该恨她了。   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有些头疼,她便努力将自己安静下来。   赵郸之意是让晏如回先还俗,她偏不,要闹就闹大大一些,让天下人知晓皇室的丑事。   时笙望着头,保持呼吸,片刻后,殿门开了,她下意识询问:“怎么了?”   是丹青。她走到太后身侧,悄悄开口:“皇后殁了。”   时笙猛地翻坐起来,双手掀开锦帐,“如今殁的?”   “皇后娘娘要睡下了,屏退宫人,刚刚婢女进去看她穿戴整齐地躺在榻上,唇角上还有血,可以判断是自尽。”丹青将声音放得很低很低,生怕让太后害怕。   可她的声音再怎么低,言辞间也是一条生命。   时笙坐不住了,抓住丹青的手就要站起来,丹青却不肯,“外面大雨,就算去也要等到天亮,眼下陛下禁口,外面的人尚且不知晓,您若现在去,会让人多想的。”   “他还想瞒着?”时笙气得一把推开丹青,“若非他执迷不悟,皇后岂会羞愧自尽、当真、当着是可笑。”   丹青垂眸,“可他是陛下、是天子,您不能不听他的。”   时笙闻言后当真沉静下来,瘫坐在榻上,不断给自己揉着鬓角,“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呆了。”   这座宫廷就像是一座囚笼,生生压住她,会将她逼疯。   丹青轻轻安慰太后,“您不要紧张,陛下会妥善处理的,后妃自尽会牵连母家的,陛下不怪罪已是万幸了。您再躺会儿,等天亮的时候,奴婢去接晏姑娘入宫陪您说说话。”   “不必了,告诉晏皋,不准晏如出门,就待在府里,哪里都不准去。”时笙蓦地抬头,进宫做什么呢。   进宫只会让自己恶心。   “奴婢知晓了,您再睡会。”丹青扶着太后又躺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锦帐放下,自己不敢走远,就在殿门外候着。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雨也停了,时笙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迫不及待去中宫。   走到中宫外,时笙蓦地停下脚步,丹青抬首去看,抿唇笑了。   晏如站在中宫外,身后的婢女将晏家的门贴递给内侍查看。   晏如似乎有所感应,徐徐转身,时笙站在不远处外正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   --------------------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明天可能不更。 第43章结局   秦皇后是自尽,宫人不敢宣扬,葬礼更是仓促,三三两两的宫女实在殿外,都显得无精打采。   时笙来后,伺候皇后的宫人早已泣不成声地诉说着昨夜发生的事情。时笙没什么心思去听,令丹青好生照顾着对方,自己与晏如一道进入灵堂。   时笙愧疚,见到秦皇后的灵位更是抬不起头来,唏嘘道:“我没想到她的性子会这么烈。”   “时笙,每个人的命数都定好,她的死与你无关。在这座宫廷里每日都有人死去,昨夜死的是为皇后罢了。”晏如坦然,从她的时代走近这个等权森严的国度里,她从不适到今日的坦然,用了十多年。   秦皇后是自尽,是自己放弃了生命,怨得谁呢?   时笙苦涩地笑了,“晏如,你过得好吗?”   “我很好,既来之则安之。时笙,放弃吧,赵郸很完美。他看似无情,可对你神情不忘。”晏如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漆眸内染着几许笑意。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注定会被遗忘。   爱也是放手。   时笙抬起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没有放弃你,你为何要放弃我呢。”   晏如低眸,避开时笙眼内的探究。   礼官在这回过来了,晏如拜祭后就匆匆离开,时笙留在中宫处置后续的事情。   皇后新丧,陵寝与封号都需安排,赵郸病重,这些事情都落在了礼部上。   礼部拟了几个封号送入长乐宫,时笙大致看了一眼,选了恭与孝字。   丧礼结束后,皇后灵柩送入皇陵,赵郸也渐渐恢复身子,有条不紊地开始接手朝政。   这时,质子入京了。赵郸拨了一处殿宇给他居住,时笙在筵席上见过一回,确实是一美男。   随着天气变热,和亲的时日也到了,赵郸忙得脚不沾地,时笙倒落了清闲,令人搭台唱戏,自己每日里都会听了几本。   到了晏如离开这日,时笙点了一出织女会,牛郎织女在天下相会了。   丹青看得热血沸腾,泪水不止,时笙笑话她,“不过一出戏罢了,又不是真的。”   “太后笑话奴婢了,您不觉得感人吗?每年只可见一面呢,有情人不能朝夕相处,这是多大的折磨。”丹青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水,依旧不能释怀。   时笙依靠着圈椅,小口小口地抿着果茶,目光有些涣散,可很快,她就将果茶一饮而尽,释怀道:“那是他们没有本事,无法与权抗衡,哀家便不会。谁不让哀家快活,哀家也不会让他快活。”   丹青毕竟是宫女,不敢回答太后大逆不道的话,只继续擦着眼泪。   散戏后,时笙打赏了戏子,自己在丹青的陪同下回到宫里。   今日,赵郸来了,与往日不同,赵郸很高兴,似乎饮了酒,看着时笙的目光带着沉迷。   时笙瞪他一眼,自顾自地吃着点心,丹青等人都退了出去。   “太后今日怎地不去送晏姑娘。”   “你管得太多,皇后死了都不见你伤心,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皇后为什么会死,你比我更清楚。”时笙侧过身子不想去看赵郸。   赵郸轻笑,“皇后自己想得太简单,朕也不能束缚她。死后哀荣,秦家荣耀,朕能给的都给了。”   “你来干什么呢?”时笙不想与他吵了。   “朕来看看太后,太后为何不伤心呢?”赵郸盯着时笙的眼睛,恍然发现对方情绪很平静,没有悲伤,甚至连生气都没有。   时笙托腮,“哀家亲自赐婚,为何要伤心呢。哀家就算不喜欢晏如,也不会答应同你在一起。就算全天下男人都死了,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赵郸被说得情绪低落,但他没有生气,而是平静地站起身,“太后不高兴,朕就不多留了,还望您保重身子。”   时笙睨他,吩咐人在赵郸走后就关上宫门。   ****   暮色四合,婚车停留在驿馆,晏如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下来,驿馆内早就安排好了,她直接入住就可。   在驿馆住上一夜,翌日清晨,继续启程。   上京距西凉路途遥远,质子走了一月时间才到上京城,照着婚车的走法,要走一个多月。   晏如脱下了嫁衣,只穿一身寻常的衣饰,等到了西凉再换嫁衣。   一路走走停停,遇到下雨的天气,便会停上几日,等走到边境的时候却发现走了近乎两月的时间。   西凉与大魏交界是边城,地处荒凉,土地贫瘠,就连水都成了稀罕物什。   送亲的队伍在边城停下,众人洗澡都成了难事,更别提每日的所需用水。   晏如令人去地下开井,西凉却久久没有派人来接迎亲的队伍,开井三日后,来了一个少年人。   少年人领着人开井,用了五日的时间就打出了一井水,晏如惊讶,亲自去看,却看到了熟悉的人。   是晏泾。   晏泾长得很高了,比晏如还要高出半个脑袋,见到姐姐后,他笑了笑,“我知晓姐姐回来,提前找到了最合适开井的地方,姐姐来了这里,我也高兴。”   “你如何知晓我会来?”晏如惊讶又感动,领着弟弟往屋里走。   晏泾笑得腼腆,“半月前已有和亲队伍走过,我未曾看到您,故而猜测您快来了。”   “已有和亲队伍走过?”晏如蓦地停了下来。   晏泾淡笑不语。   ****   太后寿诞这日,皇帝大赦天下,在上京城内开设粥棚,救济穷苦百姓。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